担心顾琼用过早膳就会去天心楼,江澄简单洗漱了下,吩咐侍儿们把他的早膳温在炉子上,他就快步去琳琅殿见顾琼。
顾琼正指挥鸢儿给长乐梳头洗脸,见他到得这般早,倒有些惊讶,笑着问他:“你这会子来,可用了膳?没用的话,在这边一起用吧。”
江澄一笑:“我殿里热着膳呢,待会儿回去用就是了。”他说完上前去,摸了摸长乐刚有一个核桃大的发髻,感慨地道:“等明年就能戴发巾了,我得开始准备针线了。”
姚天的小男儿初始戴包头的发巾,无论贫富,必要舅舅叔叔们亲手缝制。闺阁之中,闲着无事,最爱互相攀比,这发巾的针线是顶要紧的,只有绣得巧夺天工才敢让孩子戴出去,他不是长乐的舅舅,却自认为是长乐的叔叔,觉得有责任给长乐缝制个头巾。
顾琼嗤地一笑:“你光公事都忙不完,哪里有空做这个?我已经给阿玚说了,让他得空了绣两针,到明年也就绣好了。”
江澄听了,随口问道:“三公子还没喜讯么?”
顾琼摇头:“前头我回家见我父亲,爹爹说他还没消息。哎,我真担心,他运气差,怀不上。”
江澄对此倒不怎么忧虑,他自己就是年纪老大才怀上永和的,当下宽慰顾琼道:“女嗣之来自有迟速,或者他的女儿是到得迟的,这却是急不得。”
顾琼道:“急也没有用,我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他本来想说阿玚又不肯用簪子,全靠运气,那岂不是撞上哪年是哪年?但长乐在跟前,他就把这话换掉了。
江澄也没心思跟顾琼讨论顾玚几时有女嗣,他盯着顾琼手上的梳子,询问道:“我托你的事怎么样了?”
顾琼轻声道:“我原本跟你说有两三个人选,可是我这两天一一问过,没一个肯的,这事竟比想象中得难。”
江澄皱眉:“你问的都是漂亮俊俏的吗?放宽些标准,往模样过得去性情好的男儿里头挑一挑呢?”
顾琼诧异地道:“模样过得去,性情好,这人家能看上吗?”
江澄烦恼地道:“眼下出了个岔子,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看不看得上也在中间人怎么说不是?”
顾琼敏锐地听出来事情有了变化,两下给长乐把头发绾好,对鸢儿道:“你带着皇子用膳,本宫跟景卿说句话。”说着把江澄往后院里让:“去后头坐吧。”
江澄点点头,随着顾琼穿过角门到后殿去。
才一坐下,顾琼便问道:“出了什么岔子?”
江澄不欲把冷清泉给说出来,只道:“有人想要这个巧宗儿,可我觉得这人不合适,还是要拜托你,尽快挑个肯嫁的。”
顾琼心念电转,谁会是江澄所说的这个人呢?就这么两天的功夫,江澄就改变了标准,竟像是要抢在这人之前把此事给办成似的。这两天薛恺悦赵玉泽四个都随着明帝去了乐养园,也没听说打发人回来取东西什么的,是他们的可能性很小,江澄之前挑过皇仪宫和明心宫的侍儿,可见并不防着安澜,那么余下的宫里的人,也就是陈语易冷清泉和沈知柔。沈知柔病歪歪的,自顾不暇,陈语易倒也不是全无可能,可是陈文卿终究是个性情高雅的人,平日里除了摆弄古董,就是照看两个儿子,不大管闲事,算来算去,只有冷清泉的嫌疑最大。
他思量至此,就皱了眉,轻声道:“他糊涂了不成?他是有女儿的人,插手这样的事,就是在犯天子的忌讳。他眼下协理六宫,分了皇后的权,皇后已经不高兴他了,再让陛下提防了他,他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吗?”
他家陛下虽然温柔多情,但在大事上一向是有原则的,即便再喜欢谁,也不会拿江山社稷当恩宠。不说别的,便是这回他想给长乐生个妹妹,明帝知道了,又是安排长乐随着太君读书,又是请两个公主陪读,算不得不用心,可与此同时,明帝把他的簪子收了去,绝口不提簪子的事,紧接着就带着薛赵几个住到乐养园去了,这意思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长乐的事她会管,可他想要生个女儿,却是不能够的。
他虽然不如冷清泉得圣心,可是他也绝不相信,冷清泉能够让明帝破了例。赵玉泽之前够得宠的,可是自打四公主出生后,明帝不也是跟对林从一样,偶尔就会告诫一下么?冷清泉比起林从和赵玉泽,年纪又大了好些,能保住既有的恩宠就不错了,想要凭一己之力转移圣意,难如登天。
江澄讶异地看着顾琼,他是真没想到顾怡卿在这上头如此灵透,他一竖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你是水晶心肝不成?我只说了一句话,你就什么都猜出来了。”
顾琼却是顾不上理会这夸赞,看着江澄的眼睛,问他道:“你不想按淑君说的办,可也不想把他卖出去是不是?”
江澄坦率地点点头:“你知道的,我和他早年就是朋友。便是没有这一层,彼此都在宫里住着,住了这么些年,终究是有些情分的,我怎么能够把他往坑里填?”
顾琼微觉奇怪,江澄这话怎么说得这么别扭,什么叫彼此都在宫里住着,正常的说法难道不应该是彼此都是天子的后宫吗?不过眼下也不是纠正这些没关紧要的话头的时候,他简明扼要地给江澄分析了下局面:“这事以我看,从别的殿里挑人都不合适,唯有皇后殿里是最不会出错的,若说是挑个模样像宸雨的,皇后殿里可能没有,可若是只要模样大致过得去,性情温顺会服侍人,那皇后殿里这样的男儿少说也有三四个。”
江澄插话道:“便是有三四个,也不见得会有愿意的啊,关国公这个年纪,又生不了女儿了,大凡要强些的男儿,多半都不会乐意。”
顾琼微微一笑,果断地道:“澄之,这世上有人图人有人图利。若是图人呢,别说关国公这么老的,便是陛下,当年陛下只有二十三岁,文武双全,貌美如仙,知柔照样看不上她,若是图利呢,六十岁的女子都有人嫁。所以这事能不能成,关键在利大不大,我想只要皇后肯多出嫁妆,那这事啊未必就没人肯干。”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讲出来,安澜之前把韩择嫁到关家,是为了结好关家,可如今韩择竟然背着妻主勾搭安家族女,又与关家和离了,安澜在关家那边是短了理的,若是此番能够给关国公送去个贴心的小郎,这个过节就可揭过去,安澜岂有个不尽力的?但这是他的揣测,安澜肯不肯恩威并用地让侍儿出嫁,尚未可知,就算果然如此,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为尊者讳,他没必要讲给江澄听。
江澄思索了一下,觉得顾琼所说也有道理,这世上的确是有些人因为种种缘故比别个更看重银钱,若是安澜多许银钱,没准真的能有侍儿愿意嫁,“我这两年忙得很,对各殿的侍儿们都不留意,你瞧皇后殿里除了宏儿之外,可有谁是心性厚道会服侍人的?”
顾琼摆手道:“眼下分析这个没什么用,心性厚道会服侍人的,未必愿意,愿意的不一定厚道,这事啊,得看缘分。”
江澄听顾琼这么说,心里又有些没底了:“万一一个都不愿意呢?咱们不能牛不吃水强按头啊。”
顾琼有些好笑地看看他,知道他这人太纯善,这事不能再跟他商量了,当即立断道:“你既把这事托给我了,你就别管了。我用过早膳就去见皇后,快的话今个儿下午,慢的话明个儿早上,必然给你物色出个人来。你只管到明个儿中午,安排车子,给关国公把新人送过去。”
江澄听顾琼说得如此肯定,虽然心里头仍旧不够踏实,却也决定把事情交给顾琼去办。
“主子,昨个儿淑君主子去了趟丽云殿。”宏儿趁安澜用过早膳去后殿教乐安学琴的路上,悄声对安澜言道。
安澜正在看回廊旁边种的那几株美人蕉,闻言沉声道:“还有具体的消息吗?”
宏儿向左右看看,低声道:“杜儿说淑君主子和沃儿昨个儿商量了半下午,晚上又关起门来商量了一晚上,因为淑君主子是会武功的,他没敢近前,不知道他们俩商量的什么,不过昨个儿晚上沃儿陪着淑君主子去的丽云殿。”
安澜有些不得要领,他知道江澄和冷清泉早年是朋友,他们两个夜里见个面,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而且他这两年在江澄的殿里没有安排人,并不知道江澄和冷清泉究竟说了什么。只是,他向来秉承着对一切细微之处都要加以留心的原则,于是低声嘱咐宏儿道:“让杜儿继续留意,另外,梦儿不是和丽云殿里的源儿是同宗吗?让梦儿问问源儿,看他家主子最近忙什么呢。”
宏儿恭声答应,安澜迈步往后殿走。
才教了乐安一首曲子,侍儿们便报说怡卿主子来给皇后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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