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的信共是两封,一封写给董云飞,一封写给林从。
董云飞把林从的那封随手放在身侧的坐榻上,自己将封皮上署着嘉君殿下亲启六个大字的信拆开来,还没来得及看里面是什么内容,却见明帝一探胳膊,隔着他把给林从的那封信拿到了手上,划拉一声就撕开了封皮。
董云飞赶忙喊住明帝:“喂,这可是澄哥给小从子的信,陛下怎么能说拆就拆呢?”
明帝的手顿了一下,之后仍旧自顾自地从信封中掏出信瓤来,口中振振有词地道:“澄儿给从儿的信朕怎得就不能看了?都是朕的夫郎,有什么事是朕不能知道的?”
她这话说得忒霸道,董云飞很是不满,伸手就要去夺她手中的书信:“陛下就这么拆了,被澄哥知道了,他以后还敢让臣侍转交书信吗?”
明帝一侧身躲开他的手,整个身子都往旁边歪了一歪,而后不再理会他,专心致志地看信。
董云飞这会子不能大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帝把那张平平无奇的信笺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
明帝快速地读完信的内容,不由得眉头微蹙。
“喂,里头写的什么事啊?”董云飞看明帝敛了笑容,神情严肃,不由得又是好奇又是担心,再次伸出胳膊,想从明帝手里头把信要过来。
明帝抬手拍了下他的胳膊,低声责备道:“又喊朕喂,朕用膳前怎么说来着?一着急就忘了规矩可还成?”
规矩,规矩,就知道规矩,董云飞不满地呲了下牙,坚持着把胳膊伸给她:“好陛下,快给臣侍瞧瞧。”
他的语气很有些急切了,明帝便不再逗他,把信递给他瞧,却又趁他不防备,伸手从他左手上把他的那封信拿了过来。
董云飞才刚看了个开头,就感知到自己的信被拿走了,他偏头瞪了明帝一眼,明帝这回只顾看信,没有再同他计较。
董云飞见状,只好专心致志地看林从的这封信。他是个舞枪弄剑的男儿,不似明帝整日里批阅奏折练出了速度,他看得相当慢,好一会儿方才看完,看完了可就有些惊讶了。
“原来小从子家忽然被弹劾,是因为岳尚书不满意征姐姐去工部做副尚书,安排了人把林家人侵占司农寺农田的事散布了出去。”董云飞指着信中间的部分给明帝看,“还有那个高芷,怕朝廷使劲儿查越州知州陆大人的案子,牵涉到她,就也跟着散布林家的事,好让朝廷没功夫再深究陆家的事。”
“这些人,怎么这么坏?”他说到最后,睁着一双水濛濛的桃花眼,瞧向明帝,仿佛要让明帝给他一个解释。
明帝对这件事丝毫没有惊讶,她虽然不像江澄了解许多臣下们之间恩怨纠葛的细节,但做了十几年的天子,对于朝臣这种互相捅刀、拉人挡箭、拿第三方当枪使的小手段看得多了,当下得意一笑:“如果不是她们两家暗中作坏,就凭谢希然一个没什么背景从小地方考了进士才来京城做官的人,怎么能查出来这么多的线索?朕又哪能把被侵占的官田全都收回来呢?”
董云飞看她如此乐见其争,不由得急了, “陛下,林家可是小从子的母家。”
他说出口就知道这话说错了,然而他也不想改,林家是林从的母家这是事实,林从到现在都没回来,必定是放心不下母家。
明帝迅速地收起了笑容,瞟了一眼身边的人,涩声道:“正因为是从儿的母家,朕才手下留了情,对涉案的人全都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她说到这里,想到朝堂上为了照顾林从的心情,对侵占官田者的处罚过于轻微的事,心里头很是愤懑,握紧了拳头道:“一群混账,打量着朕心软,一个个地胆大妄为,连官田都敢侵占,朕这回为了从儿,姑且忍了她们,下回必要砍一两颗脑袋,让她们知道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咬牙切齿地说要砍一两颗朝臣的脑袋,她以往再生气,也顶多是说丢到海岛上喂鱼。
董云飞被吓了一跳,后背颤了一颤,张开的嘴巴都忘了合上。
明帝瞧见董云飞抖了一下,连忙把外溢的戾气收了收,把表情放柔了些,只是她此刻就是这么打算的,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能够让人听起来轻松愉快的话来圆场面。
没有长盛不衰的皇朝,姚天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皇朝,是凤辉帝建立的凤辉皇朝,凤辉皇朝历经十六帝,坚持了三百六十八年。
大多数的皇朝,都比不上凤辉朝,能达到两百五十年以上的,就可以称作长命的皇朝,能支撑两百年左右的就算是正常的皇朝,能超过一百年的,就不会被算作短命的皇朝,只有几十年历史的皇朝,史书中也是比比皆是。
与凤辉朝由凤辉帝开国并由凤辉帝完成了一统相比,凰朝一统天下时已经开国一百二十五年,按正常的皇朝寿命计算,余下的时光不足百年。
虽说她必然看不到百年之后的事,可是她亲冒矢石东征西讨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打下的这锦绣江山,怎么舍得让它只存在几十年呢?
跟凰朝的长治久安相比,适当处理地掉几个人,既有必要也十分正义,她没什么狠不下心来的。
董云飞被明帝这少见的杀气震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明帝却又不再开口了,房间中变得十分安静,安静得有点吓人。
足足沉默了一刻钟,仍是明帝先开了口,“云儿好生休息会儿,朕去睿思殿批会儿折子,顺带让人传赵小湘见驾。”
她说着话就站起身来,把手上的那封江澄给董云飞的信往袖子中一掖,而后不等董云飞反应过来,就低头亲了下董云飞的额头,柔声道:“乖,朕翌日过来瞧你。”
这意思便是晚上不再过来了,董云飞大为不快,嘟着朱唇问她:“为何不是晚上来?”
明帝眯起眼睛,“朕晚上来,你还能歇着啊?”
董云飞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巴,双颊开始往河豚的方向发展。
明帝瞧着瞬间气得鼓起了脸颊的人,心情不自觉地就好了起来,抬手摸摸人蓬蓬的头发,轻声感叹道:“上次差点把朕的舌头咬断,朕还以为啊。”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脑海中滑过用膳前的一幕。
她传过午膳之后,两个人仍在内殿的床榻上呆着,两个都知道从传膳到摆膳最快也要一盏茶的功夫,因而两个都安坐着不动,可是彼此你瞧我我瞧你,大眼瞪小眼之下,就有些尴尬。
为了解除这尴尬,她没话找话地夸他今个儿的衣裳好看,他嗤地一笑,好看的眼尾微微上翘,双眸之中星光闪烁,用放荡不羁的语气回了句:“陛下你知不知道,女子只有对男儿不怀好意的时候,才会夸他衣裳好看?”
他从她进来要么蹙着眉头让人给看视伤口,要么咬着嘴唇忍耐着膏药敷在双膝上的刺痛感,要么惶急地想要她知道他还没有出去当银子的事,至此时方才露出一丝笑容。
她一下子就被那犹如桃花笑春风的小脸给迷住了,脱口而出道:“还别说,朕的确对云儿不怀好意。”
他听她这么说,多少有些不自在,却也不甘示弱,向前探了探身子,伸胳膊攀上她的脖颈,朝她的耳孔中吹了一口气:“那巧了,臣侍也对陛下不怀好意。”
已经入宫几年的男儿,对着她说这样的话,她哪里还忍得住,然而想到那天被他咬了一口的事,她生生地把亲吻他的意愿遏制住了,仅仅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是永和马上就跑过来了,她和他都只顾同永和说话,也就没再说这个了。
董云飞听她话说到一半就不再讲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偏头躲过她抚弄他头发的手,仰着毛茸茸的脑袋询问居高临下的她,“陛下以为怎样?”
他的脸部和颈部的线条都是极为流畅的,这么仰头,正把衣领处那引人遐想的线条露了出来。他却毫不在意,只睁着眼睛瞧着她,那眼神纯真乖巧得跟等着投喂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明帝眸色暗了一暗,迅速弯下腰来,托着人的下巴干脆利落地吻了上去,直把人吻到软倚在她怀中,方才轻声道:“不怎么样,朕以为的是错的,朕晚上再过来,你乖乖地等朕。”
董云飞被她吻得头脑一片迷糊,等她乘玉辇离开,他方才想起来他还有封信没看呢,他连忙往坐榻四周找,找了半晌没找到,他还以为是被她卷到袖子中误夹带了去,准备晚上好好地嘲笑她一下。
他哪里知道明帝一到睿思殿,就吩咐人去传右相柳笙和兵部尚书徐淳前来见驾,吩咐完了传柳笙和徐淳,方才命人传赵湘过来。
在等着柳笙和徐淳见驾的时间中,明帝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一张天仙般的容颜上乌云密布。
居然有一帮胆大包天的男子跑到东境最北边的浮云山上占山为王,自立男子国,还绑架了一批东境女儿,奴役并且欺辱她们,是可忍孰不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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