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很快就到了,她一直在政事堂处理政务,到睿思殿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路程。她到了之后,还以为明帝喊她来是继续商讨今个儿上午对林叶两家案子的安排,她很是主动地透漏她所知道的消息给明帝:“侵吞司农寺田产的人,可能还不止今日朝堂上语陌奏报的那些,据臣所知,安国公家、大长皇子家、楚尚书家,都有人参与,只是语陌为尊者讳,没有当场讲出来。”
明帝此刻顾不上这些个琐事了,她挥手截住了柳笙的话:“把这三家暗中处理了,比照梁家执行。朕要同你说的是另一件事,弦歌你听没听说过,有男子啸聚浮云山自立为王,甚至想要建立一个男子国?”
柳笙倏地睁大了眼睛,茫茫然地问她:“哪个浮云山?还想建立个男子国,天下真有这么大胆妄为的男子吗?”
明帝见状,便知道柳笙是不知情的,她把手一伸,指指柳笙身后的楠木方凳,缓了语气道:“弦歌坐下说话。”
柳笙听命坐了下来,明帝便继续言道:“是东境北边的浮云山,就在咱们夏天巡视的箜州竽州的正北方。这事多半是真的,不过具体是个什么情形,朕并不清楚,朕只知道这批男子啸聚浮云山,自立为王,还绑架了一批东境女儿,逼着女儿们做苦役还欺辱她们,真是无法无天,猖狂至极!”
江澄在给董云飞的信中只写了这么多,还说让董云飞悄悄地把巡视处的眼线撒出去,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形,因而明帝知道的确实有限,更兼她不想把江澄的这封信给柳笙看,因而只能够简略地复述。
柳笙何其聪明,仅凭这一点点信息,已经迅速地锁定了敌人,并且心中有了计较,她先给明帝分析情况,“既是落脚点在东境的北边,那这批男子多半是从原来的玄武过去的,玄武之前酷虐男子,没准就会有一批不堪受气的男子,躲到咱们找不到的地方欺负女子报仇雪恨。咱们夏天巡视的时候,还全然没听到这个浮云山男子国的消息,要么是他们才去落脚没有太久,要么是之前人数少不成气候,当然也可能是他们刻意隐藏了行迹,没让咱们知道。但不管是哪种,他们眼下应该还不怎么强大,对付起来应该比较容易。”
她说到对付二字,也不跟明帝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明帝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是直接派兵剿灭呢?还是先试着招安,招安不成再行剿灭呢?”
那块地方虽然荒凉,却并非化外之地,她和明帝一直都在盘算着把那方圆几千里的大片土地当成凰朝安置缺地百姓和有功文武的天然沃土,她这几日把功臣们的赏赐地契都已全部做好,只待祭天大典之时由明帝亲手颁发给文武功臣。这样连用途都已经设想好了的地方自然是不能由着男子们啸聚占领的,别说男子了,女子也不行。
“朕的意思,直接剿灭,对于敢自立为王之人,不论女男,朕都绝不容忍。”明帝十分果断地亮明了态度。
柳笙点了点头:“也罢,男子们胆敢占山为王,心中便没了对女子的敬服,这样的男子便是能够招安,也没有哪个女子敢将他们纳为夫侍,为儆效尤,的确是以直接剿灭为上。只是咱们在东境北边一带,兵力本就薄弱,这个浮云山虽然不知道究竟在何处,但想来一定是个山势陡峻易守难攻的地方,以臣之意,不如先让安琪派侦候细作打探下情况,待探明了虚实再安排出兵。”
明帝思量了一下,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事情解决掉:“兵贵神速,以朕之意,今日便飞鸽传书给安琪,令其派偏将出征剿敌,京城这边由李蔚带两千精锐后日一早出发,双管齐下,二十日内便可结束战斗。”
柳笙点点头,“直接派兵也好,避免了打草惊蛇,不过,还是不要急着派李蔚,如果只有一两百男子,用不着李蔚去的,先看看安琪的手下打得怎么样。再者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蔚带兵出发,得有粮草帐篷攻城器械,这阵子朝中光是准备祭天大典就忙得人人脚打后脑勺了,分不出功夫准备这些啊。”
这话是实情,明帝琢磨了一瞬,表示了同意:“那就先由安琪派兵,让李蔚和兵部都做好准备,一旦安琪手下进兵不力,朝中即刻出兵。”
柳笙笑着答应:“臣这就去安排,但愿只是几个顽劣男儿小打小闹,不待朝廷征剿,他们就望风而降了。”
明帝自信一笑:“望风而降算是他们识相,倘或他们敢负隅顽抗,朕一定让他们见识见识天兵天将的厉害!”
柳笙跟着笑了笑,笑完之后,脸上便现出一层担忧来,“陛下,这帮男子在浮云山自立为王的消息,一定不能在京城中流布开来。京城中脾气大的男儿这两年也不算少,倘或他们知道了世上还有这么个地方,没准就会投奔过去。”
明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朕也虑着这一层了,京城的男儿当真投靠了他们,必然会给我们带来很多的掣肘,没准会成为他们的盾牌。就算是不投奔他们,兔死狐悲物伤己类,京城的男儿也必然不会高兴。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男儿们那边尽量守口如瓶。”
柳笙神色凝重地躬了躬身:“臣知道的,臣连可心都不会告诉,陛下也莫要告诉宫里的几位殿下,尤其是贵君、果君、嘉君三位。”
明帝坦率答道:“朕明白的,弦歌放心吧。”她把江澄给董云飞这封信悄悄地带过来,就是想着不让董云飞知道,薛恺悦有身孕,她自然也不会告诉,林从眼下光为母家的事都烦心不已了,她更不会让他知道。
帝臣两个为了尽量瞒住男子们,待徐淳和赵湘同时到达的时候,明帝只宣了徐淳进来领旨,命赵湘在外面等候。徐淳进来后,明帝连提都没提浮云山的事,只把柳笙用蝇头小楷写好的字条放在专门用来传书的小锦袋中,交给徐淳,令其即刻传给安琪。
徐淳虽然疑惑这纸条上究竟写的是什么事,但明帝和柳笙都不肯讲,她也不敢多问,当下领旨离开。徐淳离开后,柳笙也告了退,明帝这才让人把安远侯赵湘宣了进来。
明帝在睿思殿的这番安排,董云飞全然不知道,他在明帝走后,想着江澄给林从的信,还是让人早些送到林从手上比较妥当,便遣了侍儿把书信送给巡视处的沉烟,让沉烟亲自送到林府去。
吩咐完了侍儿,小皇子永和就睡醒了,嚷嚷着要董叔叔陪他玩,董云飞只得逗弄永和。他其实不大会哄小娃,又自己只能坐在榻上,动弹不得,当下便让跳儿拿木牌出来,与跳儿一起,跟永和玩最为幼稚的木牌游戏,大者通吃。
永和是个淘气的小娃,读书习字弹琴作画全都不爱,练武也不算特别认真,对玩木牌却是十分有兴趣,头脑也够聪明,没多大一会儿就掌握大者通吃的规则。
董云飞看他玩得像模像样,也觉得轻松有趣,那跳儿自然是极力奉承,三个人玩了一盘又一盘。
鹇儿奉命来传达明帝的旨意“圣上晚膳在麟趾殿用,请董主子自行用膳,圣上大约在亥初过来”的时候,董云飞正与永和玩得兴高采烈,哪有功夫恭恭敬敬地聆听圣谕?他的视线都没舍得从木牌上移开,鹇儿一说完,他便道了声:“本宫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鹇儿大为不满,一回到玉辇前,就把这事讲给了倩儿听,“董主子自己玩木牌玩得得罪了圣上也就罢了,这会子还拉着永和皇子一起玩,永和皇子那么小,他不说教他礼仪规矩,净往歪门邪道上引,真真是一点大人的样儿都没有。”
倩儿听了,因为明帝今晚要宠幸董云飞而悬了半天的心瞬间就放到了肚子里,他决定在董云飞告御状之前把自己做主罚董云飞跪候的事讲给明帝听,所谓先下手为强,倘若明帝早晚会知道,他自行坦白,效果肯定好过被人揭发。他看着鹇儿道:“这话你抱怨给我听,有什么用,你要是个有胆量的,晚上圣上回紫宸殿洗沐的时候,你当面讲给圣上听。”
这话是很出鹇儿意料的,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讲给圣上听?”
“对呀,圣上是极疼五皇子的,看你这般忠心,岂有不赏识你的?没准儿一高兴,也让你去哪个地方的养济院做个主管呢。”所谓许诺要许人最渴盼的,他今日早上旁听鹇儿和兆儿几个闲谈,知道鹇儿对能够出宫做主管的男儿是心生羡慕的。
鹇儿的心思立刻就活动了,“倩儿哥哥,我听你的。”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