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上午,倩儿被御前护卫从去东都的路上提了回来,中午明帝散朝把消息告诉给了安澜。安澜殿里不止安澜一个,赵玉泽也在。奕辰受了伤,不能练武,南郊不太平,明帝也不想让赵玉泽去瓜园,赵玉泽想着安澜一个人既要忙宫里的事,又得照顾奕辰,恐怕他忙不过来,用过了早膳就跑来帮忙。安澜也不同他客气,把给奕辰剥果子倒水递东西陪读书的活都交给他做,自己只给奕辰喂饭梳头,兼忙宫务,才算是得了个用膳的空。
明帝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安澜坐在桌子前用膳,赵玉泽在给奕辰剥山核桃,奕辰则斜靠在坐榻上小声读书。
“乖女儿读什么书呢?”奕辰听见声音甜甜地喊她“母皇。”
安澜和赵玉泽一起站了起来,齐声招呼她:“陛下。”
明帝笑着冲二人点点头,奕辰见安澜和赵玉泽都已经同明帝见过礼了,这才指了指书上的题目:“儿臣读的是圣思论。”
这是明帝没有想到的,她沉吟了一下对对女儿道:“圣思论的道理有点深,你遇到不懂的地方且先思量着,回头母皇得空了给你讲讲。”
圣思论是给历代帝王读的书,号称是读了之后可以成为圣帝明主,皇室女儿一般要到十八岁甚至二十岁以后才开始读圣思论,奕辰读的这般早不知是安澜的主意还是向锦的安排。她虽然属意让奕辰做太女,但在奕辰还没能成长到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时间段内,她的心思表现得越明显就意味着敌人越会把奕辰当做攻击的靶子。
她不想让奕辰一个人吸引所有的敌人。以兵法而言,兵分几路永远都比孤军奋战更有战斗力。
奕辰不知她在考虑什么,此时脆生生地答道:“儿臣知道啦。”
安澜见她们母女俩已经谈论完了,接下来便该招呼明帝落座,伺候明帝洗手用膳了,看赵玉泽手上都是山核桃,他就要自己从桌子里绕出来服侍明帝,明帝抬手止住人:“澜儿别动,朕自己来就行。”
她说着话轻车熟路地喊宏儿进来打水,
安澜见状便坐着不动,只问她:“陛下还没用午膳吧?”
明帝摇头:“没呢,朕下了朝就过来了。玉儿和辰儿用过了?”
“辰儿用过了,小玉还没有,等着臣侍用过他才回去用呢。”他说到这里眼睛望着明帝,夸赞赵玉泽:“今个儿多亏了小玉,一早就过来忙到现在,这会子又让臣侍先用午膳。”
明帝听了,给了赵玉泽一个嘉许的眼神。赵玉泽瞧见她看过来,只冲她勾了勾唇,示意自己是为她做这些的。
明帝心头越发舒坦,洗过了手,坐在安澜对面,并不急着动筷子,先给安澜和赵玉泽两个讲倩儿被抓回来受审的事:“倩儿上午被抓回来啦,下午看看关卿审理的结果如何,不过以朕看,他多半是参与了。昨晚上关卿连夜审问皇女宫的那几个侍儿,其中一个招供同倩儿有勾连,说是倩儿不满朕把他从皇仪宫副主管的位置上撤下来,想要陷害伺候辰儿的侍儿,他不舒坦,也不能让别人舒坦。”
安澜听了,咬牙骂这倩儿道:“他假传圣旨,还想继续做这皇仪宫的主管,真打量陛下是好脾气呢?”
明帝道:“他这是糊涂油蒙了心了,东都养济院的主管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朕格外开恩,他不知道朕的好,等关卿查清楚了,该处死就处死,免得后面再有侍儿学样。”
她甚少说处死谁的话,此刻声音森寒,让人入耳生畏。
方才伺候她洗手此刻站在一旁布菜盛汤的几个侍儿全都打了个哆嗦,就连赵玉泽都向着她瞧了一眼。
明帝浑然不觉,继续同安澜谈论案子涉及的人:“皇女宫那几个侍儿,有一个是冯太卿的心腹,这一回他没起好作用,朕的意思也一并处死。”
“在迩英殿附近伺候的那两个侍儿当初也经常帮冯太卿遮饰丑闻,朕的意思,这两个打一顿遣出宫去。”
她每说一句,安澜便答应一声,侍儿们就哆嗦一下。
明帝说完这些才开始用午膳,安澜比她用得早,她用到一半的时候,安澜就已经用好了。
安澜先向着她道了一声:“陛下慢用。”而后便起身往坐榻处来,对赵玉泽道:“小玉回去用膳吧,这边本宫来。”
赵玉泽把手上的核桃剥完,恭声答应:“臣侍用过了午膳还过来。”
安澜没来得及回答,明帝在一旁抢先道:“玉儿下午别来了,让从儿来,轮流干活不容易累。”
赵玉泽听了忙道:“那还是臣侍来吧,小从今个儿被皇后哥哥派去保护琼哥了。才出了贼人,皇后哥哥怕琼哥不安全,这两天都让小从陪着琼哥去天心楼。”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既没瞧见林从,也没瞧见顾琼,明帝偏眼看向安澜,笑着夸人:“澜儿想得很周到。”
周到是周到,总让赵玉泽一个人来帮忙,太辛苦赵玉泽了些,凝晖殿还有四公主,也是需要父君时常看顾的,明帝思量了一下,决定待会儿跟安澜提一下冷清泉的事。
赵玉泽看明帝没什么说的了,告退离开。明帝默默用膳,安澜坐在坐榻边上小声给奕辰讲解圣思论中的章节。
明帝午膳用过,侍儿们把杯盘碗筷收拾下去,又给明帝捧了漱口的水来,明帝漱过口,对侍儿们道:“都下去吧,不叫你们不必进来。”
安澜在一旁听见,便知道明帝是有话要说,心下惊疑,不知道她要什么。
明帝待侍儿们全都退了下去,便斟酌着开口道:“悦儿卧床,云儿受伤,柔儿病着,宫里这么多事,能帮澜儿做一些的只有玉儿,玉儿殿里还有个粘人的应儿,也不能一天到晚地在澜儿这里,眼下只有泉儿是个没事的人,澜儿看是不是让泉儿帮着照料辰儿?”
安澜听得心头一叹,他就说他家月儿对冷清泉的宠爱没怎么受忆月绝嗣事件的影响,果不其然,这才几天啊,她就准备把人给放出来了。
他看了一眼奕辰,轻声道:“淑君是十月十五开始染恙的,眼下未足一月,陛下就让他出来辛劳,日子浅了点吧?”
明帝听了,明白自己过于着急了,尴尬地笑了笑:“澜儿说的是,朕忘了日子了,那就让泉儿再养养。”
她本想说养到澜儿满意为止,觉得当着奕辰的面,这话过于生硬,近乎拌嘴,便把最后这句收了没说。只在心里哀叹,她这回提早了,惹得安澜不快,冷清泉至少得多禁闭半个月。
安澜看明帝笑容有些苦涩,知道明帝是不开心了,他心里头就有些舍不得,他这辈子都做不到同他的月儿硬拧着来。
可是说出的话也不好立刻往回收,他琢磨了一下,轻声解释道:“淑君膝下有公主,他不养好身体,怎么教导公主呢?别的都是小事,公主教导不好,可是影响几辈子的大事。”
这话也是他的心里话,他同冷清泉没有深仇大恨,明帝一心向着冷清泉,他除了有些吃味,并没有那种胜利者就一定要把失败者踩在脚下,彻底踩死再不许翻身的狠决。不同意让明帝放人,确实是担心刑期太短,难以让人充分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将来还会生事。冷清泉毕竟与陈语易不同,陈语易膝下就两个皇子,一个还不是亲生的,再怎么行事嚣张,也不至于影响社稷,冷清泉膝下有女儿,女儿如今给了淑王府,不能充分认识到错误,指不定就会重新生起借助淑王府的势力谋好处的心。
明帝见安澜这般说就轻声替冷清泉辩解道:“泉儿虽然染恙,在教导公主的事情上还是不会糊涂的,不过多养养总是不错的。朕听澜儿的,让他再养一阵子。”
她作为冷清泉的妻主,比安澜对冷清泉要了解得多,她不大担心冷清泉会再怎么样。但安澜既然不同意,她也只能给安澜面子。
安澜听出来她声音中的怏怏,但也不欲再行让步。两个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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