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说僵了,明帝便不好立刻就走,原本她到麟趾殿来,只打算用顿午膳,此时怕安澜介意,她就在麟趾殿里闲坐着,一边听安澜给奕辰讲书,一边眯着眼睛打瞌睡。约莫有两刻钟后,奕辰要去恭房,安澜喊侍儿们过来抬奕辰,她听见了,自己上前把女儿抱起来送到恭房去,完事又把女儿抱回来。
有这份力在,安澜虽然没有再同她说什么,可是神色好了一些。
明帝见状便知道自己可以走了,她站起身来嘱咐女儿道:“好生听你父后的话,母皇先走了,你要是读书累了,就玩一会儿,吃点核桃什么的。”
奕辰是瞧出来母皇和父后之间闹了别扭的,此时甜声问她道:“母皇你要去哪啊?”
明帝也不扯谎,她在后宫跟前尚且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在女儿跟前更不需要扯谎,坦率答道:“母皇去瞧瞧你三弟和五弟,昨个儿答应你陈叔叔,今个儿过去替他带带你三弟和五弟。”
她说着话看向安澜:“永和的乳父受了伤,小语这两天自己带永和呢。”
安澜听她这么说,心里头便没了芥蒂,主动对她言道:“陛下过去问问文卿,需要给永和派个短时的乳父不,如果要的话,臣侍给他安排。”
明帝替陈语易回答:“朕昨个儿就问过小语了,他说永和是个念旧情的孩子,不肯让人替掉他乳父的差事,小语只能自己辛苦些。”
安澜听了,便有些感慨,随口夸了永和一句:“永和真是跟他姐姐一样重情,臣侍昨个儿说要给辰儿物色个新乳父,辰儿也是不肯,还要臣侍好生抚恤她乳父的家人。”
明帝看了一眼听安澜提起乳父就红了眼圈的女儿,慨然答应:“贴身伺候的人随着公主出外遇险,虽然算不上忠心为主,却也够格算个因公殉职了,澜儿让内侍省从优办理吧。”
这话的意思便是抚恤从优了,奕辰还没有做太女,乳父因公死亡,还不能够有额外的诰命追封,但在银钱上,却比一般在公事中去世的人,要多不少。
安澜笑着向明帝道谢:“臣侍替辰儿谢过陛下。”
明帝温然一笑,“澜儿跟朕这般客气做什么?辰儿既是不补乳父,澜儿以后就有的忙了,尽量偷个闲吧。”
她听出来安澜的意思是不想给奕辰补乳父了,这一点她也是同意的,公主大了,再安排新乳父,感情未必融洽,将来也容易成为公主的负累,未来的帝王羁绊越多,越束手束脚。这话她和安澜是彼此默契的,但却不能当着奕辰说出来,能端到台面上说的,只能是安澜以后会变得很忙。
安澜如何不知他一个人既要忙宫务,又要忙女儿,短期之内,根本清闲不了,可让他就此向明帝让步把冷清泉放出来,他也是不愿意的,当下笑着回明帝道:“忙也就忙一阵子,等辰儿脚伤好了,就不怎么忙了。文卿那边也是,永和乳父的伤,就算需要将养,也不过一个月的事,这一个月里头,澄之早就回来了。”
明帝听安澜提到江澄,便蹙着眉头道:“谁知道澄儿几时回来?他前两天给朕的私信上也没说哪天返程。朕本想给他下道圣旨,催他回来,又怕他以为京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没下旨意。”
安澜没话找话地道:“十八祭天大典,澄之总是要回来的,今个儿都十二了,他就算十七赶回来,也没几天了。”
“也是,祭天大典是朝廷大事,澄儿必然会来的。”明帝不咸不淡地答了句,迈步往殿外走,“朕先走了,澜儿累了就歇会儿。”
明帝的态度不能算差,可是安澜自幼与她青梅竹马,到如今嫁给她快一二十年了,还是感受得出来那细微的差异,她不像以往那般对他这里充满迷恋能待多久就待多久了。
“父后”,奕辰待明帝走远了,出声劝安澜:“父后下次别拿话抵母皇了,母皇不痛快,心就不在父后这里了。”
安澜没想到奕辰会这么说,他笑着宽慰女儿道:“没事的,你母皇不过是一时不痛快,过阵子就好了,父后有经验的,你别担心。”
这种事,他不是头一回经历了,夏天他同薛恺悦拌嘴,明帝便足有半个月没在他殿里留宿。以他和明帝的感情深厚程度,明帝应该不是故意要给他脸子看,但她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不痛快的时候,就会选择暂时远离。对他是如此,对宫里其他人也是如此,欢喜的时候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不欢喜的时候,就会有意无意地疏淡些。
不过要说心就不会在他这里了,倒也没那么严重,顶多这几天不往他这里来罢了。不来就不来吧,他忙得很,身体也不是那么能扛,她来得勤了,他还要打起精神来服侍她,反倒添累。
在安澜这里不大愉快,明帝往筠华殿去的时候也不是那么欢快,她一想到陈语易对她不冷不淡的,心里头就没那么强烈的愿望想要过去,偏偏昨个儿说过要过来替陈语易带一下午儿子,她只能勉强自己过去,自己劝自己说只当去上朝了。
从安澜的明心宫到陈语易的筠华殿,有两条路,一条路过冷清泉的玲珑殿,一条不路过,今个儿抬辇的宫侍走的是途经玲珑殿的这条。明帝乘着玉辇,行到玲珑殿的院门前,把帘子挑开,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院门,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吩咐侍儿们停下来。
她没把事情说下来,相见不如不见。
院子里的冷清泉一听见玉辇的声音就往大门前跑,紧跑慢跑跑到院门口,没听见宫侍们喊开门的声音,反倒听着玉辇渐渐地远去了,他的泪水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主子,您别难过,圣上应该是忙得顾不上您。奴才听说皇后带着大公主去南郊,遇到了刺客,大公主受了伤差点没命,贵君主子也动了胎气,圣上这会子应该是几头忙,顾不上您,等她不这么忙了,就会进来瞧您的。”廉儿从殿里走出来,跟在冷清泉后面边走边劝。
冷清泉摇了摇头。他是很了解明帝的,明帝必是遇到了为难的事,觉得无法面对他,才不到他这里来的。
她以往每回纳新人、册封赵玉泽为敏君,都是如此,从不主动跑过来跟他说对不起,总要他不开心了,喝醉了,她才会满脸心疼地抱着他慢慢地哄,哄的时候倒也是诚诚恳恳的,可是要她提前过来跟他讲,那是不能够的。
她今个儿必然也是如此,一定是有什么事与他有关,她又没有向着他。
“我怕是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了。”冷清泉慢慢地踱回殿里,呆呆地跟廉儿讲。
廉儿连忙跟他打岔:“主子,您本就是这玲珑殿的主位,您不在这里待着,您要去哪待着啊?”
冷清泉笑容比哭还难看:“我怕是我这辈子都出不去这院门了。”
廉儿吓了一跳,赶紧宽他的心:“主子,您别多想,圣上怎么会舍得这么对您?您信奴才,圣上早晚会把您放出去的,您与其这么胡思乱想的,不如还去看故事吧,前个儿新送来的故事册子,您还没看呢。”
筠华殿中,陈语易看着神色不欢的明帝,心里头的火气腾腾地往上涌,原本昨个儿对她的气消了些,今个儿重又长满了,自明帝进门就没理她。
明帝心情不怡,看陈语易不理她,她也不愿意主动理陈语易,更何况她这几天白天上朝,夜里照顾董云飞,中间还要跑去看视薛恺悦,睡眠不足,此刻一没人说话,困意就上涌,越发显得蔫答答的。
陈语易瞧她傻呆呆的,更加来气,当没瞧见她一般自己教两个儿子学画画。明帝本是要来带两个孩子,让陈语易歇一下的,看陈文卿如此,就没同他抢。只是她今个儿比昨个儿学乖了些,没有再在一旁干站着,握着永和的手,按陈语易的教导帮永和画画。
画了大半个时辰,永和喊累,陈语易停了下来,明帝瞧了一眼金漏壶,觉得快要用晚膳了,就跟陈语易告辞:“小语你忙着,朕回去了。”
陈语易看了她一眼,既不行礼恭送她,也不接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明帝见状,自嘲地笑笑,迈步往殿门外走。永和向着她喊了一声:“母皇慢走。”
弘文在她走到门槛上的时候,忽然出声问她:“母皇,你翌日还来吗?”
明帝不提防弘文忽然这么问,一时倒不好回答。
陈语易看她踌躇不语,越发来气,冲着儿子道:“问她做甚,她爱来不来。”
明帝眉头微皱,她可以忍受陈语易对她不冷不热,可是她不能够让陈语易当着儿子对她这么不耐烦,弘文早慧,看在眼里有样学样,将来嫁到哪家能和睦呢?
她刷地一下转过身来,快步走回陈语易面前,先对着弘文笑了笑:“弘文乖,母皇翌日有空就来,你带弟弟去找你乳父,让乳父带你们两个用膳,母皇跟你爹爹说会儿话。”
弘文不安地看了陈语易一眼,刚要说不同意的话,永和就把他给拉走了:“哥哥,咱们要听母皇的话,母皇是天下最疼我们的人。”
明帝待两个儿子走开,就上前去攥住陈语易的手,扯着陈语易往画室的里间走,到得里间的坐榻上,直接把人往榻上一按。
陈语易被按在坐榻上,立马就要挣扎着起来,口中还怒声斥责她:“陛下,你干嘛?”
明帝手臂用力,牢牢地按住人的肩膀,不放人起来,盯着人黑白分明的眼睛沉声道:“朕想跟你讲讲道理!小语,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了,你的一言一行,两个儿子都看着呢,你一天到晚对朕不理不睬,冷鼻子冷眼睛,你让两个儿子跟你学什么?学怎么着不尊重妻主不搭理妻主吗?”
陈语易眉头皱了皱,抗声道:“儿子们学臣侍,有什么不好?难道男儿家都得像淑君和知柔那样,对妻主曲意逢迎才叫好吗?要是两个儿子能像臣侍这么自尊自爱,臣侍高兴还来不及。”
明帝哭笑不得:“小语你可真是,朕有说要你曲意逢迎吗?朕只是说让你有个做人夫郎的样子,别对朕动不动就冷鼻子冷眼的。你只想着让儿子们自尊自爱,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肯像朕容忍你这般容忍男儿的女儿那是少之又少,两个孩子若是遇不到这样的好妻主,你就害了他们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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