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看着御案下吵成一团的人,用手一拍桌案,冷声怒斥道:“你们吵什么呢?这有什么好吵的?澄之和果君怎么会一起谋害奕辰,这不是无稽之谈吗?为这个吵,你们还有没有点脑子?”
在场的都是朝廷重臣,从没听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一时间都有些愣神,柳笙带头停了下来,向着她抱拳行礼,“陛下,臣也不认为果君会和澄之一起谋害大公主,可是语陌这里有冯太卿的供词,冯太卿说他和倩儿谋害大公主,是受果君指使的,还说澄之与果君交好密切,与贵君殿下和皇后殿下关系疏远,倘或将来是大公主做太女,那与澄之不利。”
明帝听到此处,没等柳笙再往下说,出言打断柳笙道:“澄之膝下无女,哪个公主做太女,都与他不利,这有什么好说的?就因为他无女,就怀疑他与果君联手害奕辰?滑天下之大稽!这样毫无根据的污蔑之词,朕不想再听到第二回!”
她很少跟柳笙这般不客气的说话,柳笙沉默了下来。柳笙根本不怀疑江澄有什么私心,但她有些信不过林从。林从膝下有公主,背后有林家,父亲是一等侯,姐姐在工部做事人也能干,倘或林从真起了夺嫡的心,那很难说江澄会帮谁。
毕竟明帝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很清楚,林从的姐姐林征当日为了救江澄脱罪,跟苏澈两个上下使力,林江苏三个交情匪浅。不过看明帝这架势,是拿江澄替林从挡箭,在场的人除了她,都是江澄的手下,谁会那么幼稚直接把矛头指向现任左相?
关鸣鸾和徐淳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她妻夫两个都与江澄关系好,看明帝如此袒护,都觉得自己没有再开口的必要了。
陈语陌是个聪明的,虽然与江澄关系一般,但与林征关系要好,此刻见明帝一力袒护,她当然不想把这话题继续往严重了说,悄悄地把那冯太卿的供词藏了起来。
罗幻蝶瞥见陈语陌藏供词了,闭了嘴没说话,供词上终究是把江澄也写上去了,她不能因为要替江澄打击情敌,先把江澄给陷进去。
岳飘不在,楚昀已经被打发去管祭祀了,六部尚书除了徐关妻夫两个,就只剩下钱文婷一个。钱文婷是个当官当得极其老道的人,知道这种事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不能够轻易开口的,轻易开口必然得罪林从林征江澄三个,她年纪大了,没希望做宰相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她们几个都不开口,大理寺卿叶衡受不住了。今个儿的事是叶衡先提出来的,叶衡负责审理南郊的官员百姓,南郊的官员百姓有不少只是去过云轩喝了回茶就被抓起来了,还有那些个给过云轩修过房子的工匠,眼下都在监禁中,一连监禁好几天了,该到有个结果的时候了,她想在明帝驾临之前,跟关鸣鸾和陈语陌通个气,问问他们两处审理得怎么样了。
一问才知道关鸣鸾那边昨晚已经连夜处死人犯,今天准备结案了,她觉得这速度也太快了些,而且不满关鸣鸾独自结案,说了两句软里带针的话,关鸣鸾含糊其词,她越发不满,觉得关鸣鸾行事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明明是三处一起审案,偏要提前结案,显得他很能干,别人都很慵懦似的。
在她和关鸣鸾起了摩擦的时候,柳笙就发话了,问关鸣鸾是怎么回事,怎得单独结案了?关鸣鸾说是明帝嫌倩儿谋害公主用心歹毒,驾临赏刑司催他把人及早处死。柳笙听完就沉吟了,是她不相信,继续跟关鸣鸾争执,关鸣鸾被她挤兑得受不住,把倩儿咬林从的事讲了出来。
陈语陌在关鸣鸾说完,就把冯太卿最新的供词拿了出来,几个人就这供词又吵了起来,眼下几个参与吵架的人都不开口了,那回头被明帝知道是她先与关鸣鸾起了摩擦才引出了这场争执的,岂不怪罪她没事找事,是个爱挑事的货?
她思量至此,便躬身施了一礼,对明帝道:“陛下,那冯太卿在供词中指证果君和江相,倩儿也说是受果君指使的,陛下一句无稽之谈,就将他二人的罪供全都置之不论,恐难服天下悠悠之口,谋害公主可是大罪。”
明帝见这叶衡居然跑出来做出头鸟,立马便把怒火朝着叶衡发了起来:“依叶卿朕当怎么着?把澄之和果君丢到你大理寺,严刑拷打么?朕还没昏聩到这个份上,你也休想劝朕做这样的昏聩帝王!”
叶衡一听明帝这么说,就知道明帝今个儿是不打算讲理了,她咬了咬牙,把陈语陌往前推:“陛下,臣与果君殿下和江相都没有什么过节,并不想要针对他两个,但陈大人处有冯太卿的供词,臣斗胆请陛下看上一看,倘或那供词中有明显舛误之处,陈大人就此结案,既堵住了悠悠众口,也洗清了果君殿下和江相的嫌疑。”
明帝不大想看,她有些担心贼人诡计多端,倘或在供词中说了什么她难以推翻的话,反倒越洗越黑。
她这么一沉吟,一直没开口的礼部副尚书高莹说话了,高莹躬身施礼,朗声奏报道:“陛下,臣对江相的人品信得过,他绝不会与果君殿下合谋谋害大公主,更何况这回永和皇子也去南郊了,哪有谋害别人的女儿的时候带上自己的儿子的?”
这话极为有理,明帝立刻顺杆爬,夸赞高莹道:“高卿所言甚是,永和与奕辰一起去的,澄之失心疯了,才会害自己儿子。”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叶衡就凉凉地开了口:“陛下,永和皇子虽然也去了南郊,可是他毫发无损,光以江相不会害自己儿子来证他不会与果君殿下联手害大公主,似乎乏力了些。陛下想要让天下人信服,最好有更有力的证据。若是光江相一人也就罢了,可是事涉果君,果君膝下有三公主,陛下没有得力的证据,很难替果君殿下洗涮冤枉。”
明帝怒气积聚,却没有办法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林从膝下有女儿,她很难空口说理,让人相信林从不会动谋害奕辰的心。她与林从妻夫数载,对林从的人品信得过,可是别人考虑的都是利益得失,对林从来说,当然是自己的女儿做太女,才是最好的结果。
柳笙赞许地看了叶衡一眼,第一次把叶衡当做可以稳住局面的骨鲠之臣。方才几个人全跟着她沉默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倘或林从果真有夺嫡之意,就朝廷眼下这情势,没准林从真能取得成功。
一个朝廷还是得有一两个软硬不吃六亲不认的骨鲠之臣,如此才可保证不管是谁有异心,朝廷都能安稳渡劫。
明帝沉默了片刻,对陈语陌道:“陈卿把供词拿来,朕必要找出这舛误之处,让天下人再不怀疑澄之和果君。”
陈语陌把供词呈上,明帝接过来,逐字逐句地看,看到第五行的时候,她就欢喜起来,指着那第五行对众人道:“冯太卿这个毒夫,诬告澄之给果君写信,在信中让果君拦住永和不让永和上楼,朕是看过澄之给果君的私信的,只这一条朕便知道,这个毒夫所言全是凭空虚造空口诬人!”
她说完吩咐在廊下伺候的宫侍道:“去剑星殿把江相给果君的书信拿来作证。”
书信很快就取来了,柳笙几个逐个看过,都不再提什么疑问,明帝果断吩咐,让陈语陌和叶衡两处,也于今日结案,把七个黑衣人、过云轩的老板郎君、冯太卿,全部于午时三刻处死,其余人犯依律定罪。
天子发了话,事情的进展快如闪电,到这日下午申时五刻,所有人犯均已获罪,案子全部了结,南郊的百姓该流放的流放该释放的释放,宫里的侍儿该遣出宫的遣出宫该宣布无罪的宣布无罪,一切都恢复了正规。
傍晚江澄到达京城,递牌子求见明帝,瞧着皇仪宫井井有条,他甚至没能发现宫里出过事了。
“江相且等上一会儿,圣上在碧宇殿用晚膳,大约还要一刻钟才能过来。”在睿思殿伺候的镜儿一边给江澄倒茶,一边轻声细语地请他耐心等候。
江澄笑着答应:“无妨,你且去忙,本相自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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