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儿你说,这个杜某怎么能够这样子忘恩负义?朕把他一个猎户之子,提到军中做武将,他怀孕生子不能从军了,朕还念着他的战功,许他终身享有俸禄,结果他就是这么对朕的,一有些不如意就投靠男子国,真真是气死朕了。”明帝抱着安澜匀称柔软的腰身,下巴搁在安澜平直优雅的肩膀上,气呼呼地向着安澜讲述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
她每次最为生气的时候,都会过来找安澜,只有在安澜这里说上一番,骂上一顿,她心里头才能稍微痛快一些。
安澜抬胳膊轻轻拍抚自家天子,心里头在担心另一件事,“陛下勒令男子军休假,这事怕是不能让贵君知道,贵君看男子军看得极重,若是知道,怕是要焦心,他才动过胎气的。”
安澜才说到这里,明帝立刻领悟过来,冲着外面吩咐道:“来人。”
宏儿走了进来,明帝吩咐道:“去丽云殿、凝晖殿、剑星殿传话,让他们三处口风谨严些,不要在贵君处透漏男子军情形。”
赵玉泽接到消息的时候,刚从瓜园回来,并不知道男子军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明帝既让人这般传话,他便立刻意识到这是出了事了,而且事情不小。他匆匆地哄着女儿用了晚膳,把女儿交给乳父抱着,自己赶往江澄的丽云殿来。
江澄还没回来,但是丽云殿的侍儿艾儿说麟趾殿的宏儿哥哥方才来过了,他想了想,对艾儿道:“待你家主子回来,跟他说我去剑星殿了。”而后便转道去剑星殿。
剑星殿中林从也没回来,他暗自好奇林从怎得回来得这般迟,但是林从既然没回来,他就不妨先回去哄女儿入睡。
应辰瞧见他又折返了,十分开心,拉着他咿咿呀呀,他给女儿讲了两个小故事,方才把女儿哄睡。待女儿睡着了,他再次起身往剑星殿去。
剑星殿里,林从已经回来,江澄也已经在客座上坐着了。林从一见赵玉泽过来,就把殿门关上了,并且吩咐最信任的侍儿旌儿道:“在门口守着,别让人靠近。”
旌儿领命出去,林从便看着赵玉泽和江澄,把今个儿他怎么知道男子军出事了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今个儿原本可以不陪顾琼去天心楼,但他想着这几天明帝都是翻的别人的牌子,他在宫里窝着也没意思,除了玩木牌还是玩木牌,不如仍旧陪着顾琼出去,便在用过早膳之后跟着顾琼去了。上午还好好的,到了午时末,忽然来了一批男子军,嘻嘻哈哈地前来楼里买衣裳首饰缂丝包养颜膏脂什么的,说是难得有个假,得好好逛逛,买点好玩的好吃的,这才对得起自己。这批男子军才刚出门,立刻就又涌进来一批,这批也是一样欢欢喜喜地挑选养颜膏脂镯子簪子什么的,他们三三两两交谈,说的话与那刚出门的一批说的一模一样,都是难得有假,买个痛快。
他当时正陪着顾琼在天心楼二楼照看生意,瞧见那些男子军,他就觉得不对劲儿,拉过一个男子兵询问,这男子兵就把柳相带着徐尚书去了男子军营,宣告他们有三个月新年假的话讲了一遍。
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出事了,他问那男子兵吴欢将军在干什么,那男子兵说他们是小兵,一接到朝廷给假的消息就出了军营,并不知道吴将军在干什么。
他放开那男子兵,跟顾琼简单说了一下,立刻骑马往男子营中赶,走到半路,就被吴欢截住了,吴欢神色凄凉地看着他,对他言道:“之前敏君催我嫁给阿芙,我不肯,今个儿就被免了职,三千男子军也都就地休假,不知道明个儿等待我的还会有什么样的责罚。”
他并不认为只因为吴欢不肯出嫁,就有这样的惩罚,必然是比百姓弹劾更大的事。可是会是什么事呢?他同着吴欢在丰乐居的茶坊里坐了半天,虽然两个都猜测是因为男子国的事,但是男子国那边的消息是朝廷的机密,他们并不知道男子国究竟怎么样了。
两个约好,吴欢继续去男子将军处打听,找到韩凝、周璞、和欢、苏泓几个商量商量,看谁知道口风,他则在晚上回宫后去问问明帝。
然而今个儿男子兵都涌到天心楼购物,顾琼很是忙碌,两个到了戌时五刻方才起身回宫,回到宫中已经是戌时末了。
“澄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陛下就要男子军休假呢?”林从讲完之后,就把疑问抛给了江澄。赵玉泽也跟着看向了江澄。
江澄单手抵住眉心,心里头很是痛苦,“杜公子投奔男子国在两军阵前被安琪的手下发现了,今个儿兵部收到公文,陛下下旨把杜公子的母家妻家三代全部流放海岛,他妻主霍丹也被革职除名编管新州。陛下处置完杜公子,把徐尚书和柳相单独了留了下来,让她们去宣布男子军休假的事。我听徐尚书说,陛下的意思,男子军三个月不犯错,才能够继续保留,三个月内,但凡有不法之行,以后就没有男子军了。”
林从和赵玉泽互相看了看,两个人都没有太吃惊,也都没有太痛苦。虽然这男子军当日也是他们两个亲手训练出来的,但他们俩当年都不是主帅,林从有孕之后,更是没能够参与打白虎的战斗,对男子军的感情远不如薛恺悦和董云飞那么深厚。
赵玉泽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澄澄你也别难过了,既是那杜公子投敌在先,也就怪不得陛下要让男子军休假。休假也没什么,天寒地冻的,休假是正当时。”
林从也跟着劝道:“三个月而已,就当让兄弟们休息休息,估计安琪的手下在这三个月之内,就能拿下男子国了,等她们拿下男子国,男子军就能重新当差了。”
江澄知道赵林两个是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让他别那么忧虑,他苦笑了一下接受了这番好意,“但愿如你们两个所说,三月过后,一切正常。”
他心里头最担心的是这件事的影响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但他眼下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也不想提前讲出来,让赵林两个跟着他焦虑。
然而他说完之后,林从和赵玉泽却也都不接话了。
林赵两个,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件事绝对会有影响的,就像投石于水,涟漪只会一圈圈扩大,不会只泛起一两圈就停下。
“澄哥,我明个儿去跟吴欢、周璞、韩凝、苏泓几个说一声,让他们最近谨言慎行,便是朝廷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举动,也不要有任何不满表现出来。”林从神色凝重。
江澄摆摆手,“你最好不要亲自去,派个得力的侍儿去传话。”
这意思便是若是林从亲自去传话,会被认为是与吴欢几个结党,赵玉泽看了一眼江澄,好看的眉头终于染上了一层忧愁,“澄澄,事情会有这么严重?”
江澄默默地叹了口气:“今个儿还是常朝,叶衡就已经质疑我事先知情,明个儿是大起居,像萧霁月、顾蕾那几个平日里就反对男儿入仕的,眼下抓住了机会,还不得把男子官员往死里挤兑?没准她们明个儿就敢在朝堂上说,男子官员都有通敌嫌疑,要将男子官员全都停差休假呢。”
罗幻蝶在戌正之后,悄悄地派了个小吏去政事堂的跨院里见他,跟他说她的家人哨探到顾蕾顾蕊姐妹以及郑府的郑凌岫都去了德王府,要他提防着些,他琢磨着这几个多半是要在明天大起居上对男子官员发难。
这,林从急了,“澄哥,陛下不会听她们的吧?”
江澄心头忧虑,“说不好,陛下今个儿是前所未有的生气。我现在只盼着安琪能够快些获胜,战事拖得越久,男子官员的处境越微妙。”
他原本是想着尽量保全男子国的那两万男儿们,眼下认为那男子国多半是难以保全了,不如早些结束战事,好让已经在朝廷和地方上做官的男子们不受影响。然而,他和赵玉泽、林从三个都明白,只怕这样退而求其次的愿望也很难实现。
忧心忡忡地过了一夜,次日早上的大起居,果然是朝着不利于男子的方向发展了下去。先是萧霁月站出来指责男子将校杜某忘恩负义辜负圣恩叛逃敌国罪该万死,请朝廷将杜某的妻家母家三代统统处死,以绝效尤。参加大起居的不少官员都是第一次听说有男子国的事,萧霁月一发完言,朝堂上下就是一片哗然。官员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互相交换信息,有人痛骂男子国伤风败俗绝不可姑息,有人则骂那个杜公子公然背叛朝廷应当诛灭九族凌迟处死。足足有半刻钟,朝堂上方才恢复了平静。接着便是顾蕾提议将所有男子官员一律免职查办,防止他们里通外国,给男子国通风报信。
明帝当然不会听她们两个的,对萧霁月的提议只淡淡地道了句“昨日已有圣旨颁降,今日无需再议”,对顾蕾的提议更是回了一句不赞成的意味极足的话:“男子国猖獗,是男子国的事,与我朝中官员无涉,顾卿莫要把力气用错了地方。”
然而顾蕾这提议得到了萧霁月、萧冷月在内的好几名官员支持,她们在顾蕾之后慷慨陈词,说是男子们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寡廉鲜耻,绝不可以真心待之,更不可委以重任,否则等他们和男子国里应外合,凰朝就危险了。
她们的话引起了朝堂上对男子国心生忧惧的女子官员的共鸣,有些女子官员,譬如刑部任蔷,一直居于关鸣鸾之下,户部官员梁梦诗,一直居于苏澈之下,这会子就想要趁机说些什么,纵然不能把关鸣鸾和苏澈挤下去,也能够让自己得到朝廷更多的关注。还有一批女子官员,自己与男子文武官员们有亲属关系,唯恐男子将军举动失当,连累自己,她们虽然没有发言,却也都在下面小声议论,声音嗡嗡地传到明帝的耳朵里,明帝听得一清二楚。
大起居之后,明帝把柳笙、徐淳、陈语陌三个留了下来,问她们对顾蕾的提议如何看?柳笙斟酌了一下,给她提了个折中的建议,所有男子官员照常当差,但像韩凝、苏泓等曾经在军中任职的男子将校,在京者一律不准出京,在地方者,不准出所在州县。
这个主意得到了徐淳和陈语陌的赞同,明帝也认为这个主意既可以防止男子将校继续投奔男子国,也能够保护男子武将不受女子中伤,欣然同意。但为了不引起恐慌,她命柳笙和徐淳亲自给地方上和京城守城将士下令,把这个禁令悄悄实行,莫行于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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