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在十七日这天上午就见到了陈语和。准确来说,陈语和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哥哥陈语易的,但陈语易昨个儿既已有意让陈语和见见安澜,今个儿一见陈语和真的来了,立刻就让贴身侍儿察儿去请安澜过来。
安澜笑着落座,待陈语易兄弟向他见了礼之后,先让侍儿梦儿从他的房间中端了几样果子点心过来招待陈语和,而后又同陈语和叙了几句寒温,怕与陈语和说话的时候涉及到正室侧室的关系让陈语易介怀,他还劝陈语易去找赵玉泽下棋玩,道是“陛下去椒兰池同柳相浸汤去了,小玉一个人想来也无聊,文卿去找他下棋吧。”
待陈语易会意地走了,房间中只剩下他和陈语和,他这才及了正题。
他也不同陈语和绕圈子,径直问陈语和,这番来汤泉,秦家夫郎只来了陈语和一个人吗?陈语和一听他这么问,立马就把笑容收起来了,垮着脸道:“是呀,只来了臣夫一个,有臣夫在还不够吗?皇后殿下还准备看见几个?”
安澜大气一笑,笑容高贵而得体,“不是本宫想看见几个,是秦国公想看见几个。”
陈语和冷哼一声道:“她想看见几个,我就得带几个过来吗?惯得她!”
安澜笑而不语,只自己用小银叉叉了块橙子肉,放在口中慢慢地嚼着。
陈语和见他不接话,觉得有些无趣,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带了点怒意道:“皇后殿下,你也是正宫,怎么总向着侧室男儿说话?家里那个屈子沐,臣夫一没打他二没骂他,只是不带过来,这也不行?”
安澜不以为然地笑笑:“本宫说的不是他,是住在外面的那个。”
昨晚陈语易听他乐意同陈语和聊天,便告诉他,秦瑛新纳的侍夫白榆仍旧住在外头,陈语和不同意让白榆进门,但是柳笙和明帝都想让那个白榆搬到秦府去,如果他能够劝得陈语和同意那是最好不过。
陈语和听安澜提起小院子里住着的白榆,怒气越发地盛了,涨红着脸对安澜道:“那个连秦府大门都没进的勾人小蹄子,臣夫要是带过来,别的正君公子们怕是要笑死臣夫了!”
安澜微微一笑,话说得语重心长,“语和你不必冲本宫发火,你想想看,你同秦国公这桩婚事,当初是本宫做的主,这几年,你虽然对本宫算不上很尊敬,但毕竟在本宫跟前也没有大的错处,本宫与你哥哥又是同住一宫的兄弟,本宫岂有不向着你,反而向着那些个外面来的本宫见都没见过的侧室男儿的道理?本宫今个儿说的话,全是为了你。”
陈语和缓了神色,但仍旧不大高兴,嘟了下嘴唇,用气恼又无奈的语气道:“皇后殿下若真是为臣夫着想,那就请下旨把那个贱蹄子赶出京去,臣夫一想到那个贱蹄子在外头同臣夫的妻主双宿双栖,臣夫就气得心口疼。”
他这话全是实情,说到心口疼三字,更是捂着心口,鼻孔向外喷气,显然是真的气得不轻。
“语和啊,且不说本宫没这个权力,本宫便是有这么个权力,本宫也不能这么做。这姚天毕竟是女子的天下,本宫就算是帮你把这男儿遣走了,那也只能解危机于一时,不能长久地起效果。只要你家妻主秦国公有纳新人的意愿,没了这个男儿,她还会纳别的男儿,你不让她在京城纳,她可以安置在别的地方,只要她心里想,她有的是办法。”安澜的语气比方才急切了些,话说得也很推心置腹,他实在是不想让这个他当初亲手安排嫁给秦瑛的小公子继续执迷不悟。
陈语和听安澜这么说,心里头便有些苦涩,姚天最尊贵的男子都这么说,那便是真的没有希望把白榆赶出京去了,不过他原本也没有指望安澜真的会帮他,因而此刻虽然觉得没有什么新的希望,却也怎么震惊。他只是凉凉地问安澜道:“皇后既然管不了,那皇后还同臣夫说这么多做什么?皇后同臣夫说得再多,也不能帮臣夫解决掉那个小蹄子,皇后没必要多费口舌了。”
安澜神色凝重,“本宫不能够帮你把那个男儿给赶走,但本宫能够帮你维持住正君的体面。”
“那个浪蹄子都在外头同阿瑛住到一起了,臣夫哪里还有正君的体面?”陈语和冷冷地怼了安澜一句,而后撇开头去,显然是不信的。
安澜顺势接话道:“你说的不错,那小男儿住在外头,秦国公去看他的日子多,回秦府的日子少,让人瞧着,确实是你同家里的那个,没有魅力兜揽妻主,让妻主抛家舍业地往外面跑,的确有损你这正君的体面。”
陈语和立刻把头扭了回来,睁大了眼睛反驳安澜道:“皇后你不要曲解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澜毫不示弱地顶了一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本宫不知道,可是世人一定是本宫理解的这个意思。语和啊,你要想保住正君的体面,最好的方法便是把这男儿接回府去,给他安排个小跨院住着,让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
陈语和立马就不干了,“皇后这话说的,臣夫在家里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养育女儿,阿瑛她在外头偷偷纳了人,一声不同臣夫说,事情闹出来了,倒要臣夫巴巴地把人接回府去,臣夫怎么那么冤大头啊?”
安澜斜了陈语和一眼,闲闲地问道:“你不让他进门,秦国公天天往外头跑,你想见秦国公的时候根本见不着,你就不冤大头了?”
陈语和气呼呼地闭上了嘴巴。虽然十一月十九日他揪着秦瑛闹到明帝御前,明帝金口玉言判定秦瑛每旬里头都要回秦府住上几天,然而秦瑛本着最低限,一旬只回府住三天,就这三天还有一回独宿,一回是去屈子沐处。这回来汤泉也没准备带他来,他气不过,把女儿秦怡交给屈子沐带着,说什么也要来,秦瑛见他坚持要来,也没反对。可是,来了汤泉之后,白天不让他服侍浸汤,夜晚也不肯同他缠绵,妻夫两个跟陌路人差不多。
可怜他这一个多月,只跟秦瑛同宿了两回,每回秦瑛都跟被逼无奈一般表情僵硬地行事,连一句话都不与他多说的,这日子他再过下去,真要发疯。
安澜见状,便知道说到这陈语和心里去了,他微微地叹了口气,继续用语重心长的话开导这陈语和道:“本宫也是给人做正室的男子,如何不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你有女儿,不舍得同秦国公和离,人还年轻,受不得冷落,既要面子又要里子。”
他说到这里略微顿了一顿,用设身处地的语气言道:“这也没什么错,哪个年轻的有才有貌有家世的正君,不是既想要面子又想要里子呢?别说你了,便是本宫,到现在也还是这么着。只是啊,虽然大家都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可也得根据自己的情况,决定这面子里子怎么个要法,秦国公既然铁了心要纳这小男儿做侧室,你坚持不让他进门,那可就既损了面子,也损了里子。”
陈语和叹了口气,眼神痛苦, “我只恨我没有岳晔的福气。”
他没有用谦称,安澜也不怪罪,安澜很是大方地笑了笑,问他道:“岳晔的妻主赵小湘,文不成武不就,论英豪气概,那可比秦国公差远了。再给你选一回,你是选秦国公呢,还是选赵小湘呢?”
陈语和立马扬起声音,“那我当然还是选阿瑛了,赵湘那就是个纨绔女妹,阿瑛是什么人啊?阿瑛那是一统四国的大英豪!阿瑛穿上盔甲,拿起兵器,威风凛凛英姿飒爽,我一瞧见,我就打心里眼喜欢。”
他当初就是因着秦瑛的飒爽英姿,心甘情愿嫁给秦瑛做继室的,新婚的日子,他一瞧见秦瑛向他走过来,他的腿就软了。
只是,那样子的快乐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他一想到晚上连例行公事都不肯的秦瑛,心里头就烦躁得厉害。
安澜察颜观色,笑着道:“以本宫看,对你来说,最好的办法,是趁这次沐汤,把那小男儿接过来,等回去的时候顺道带回府。秦国公看你这般贤惠,自然不好意思再冷淡你,那小男儿得你准许才能来沐汤,也没胆子同你争宠。你趁这几天同秦国公修复了感情,回去后,内院大事小事都是你做主,便是这男儿仍旧得秦国公欢心,整个内院都是你管,他还能像以前那样霸着秦国公吗?”
陈语和半信半疑,“若是臣夫把他带回家去,阿瑛还是只宠他一个,那臣夫不就太难堪了吗?丢脸丢到当面,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呢。”
安澜好笑地摇头,“怎么会?有句话说的好,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宫里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君卿,本宫不照样得陛下宠爱吗?你只要有本事笼住秦国公的心,这男儿进了府也就是个在你手底下过日子的侧室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当然,为了家里和睦,你也别过于苛待人就是了。”
陈语和咬着嘴唇不说话,安澜见状,便端起茶杯做送客状,“本宫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木已成舟了,你还拧巴着,再拧巴下去,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你没瞧见昨个儿主厅宴席上,多少男儿盯着秦国公看呢。倘或你同秦国公怄气,被那些个小男儿寻了空子,有的你后悔的呢。”
陈语和豁然起身,“臣夫这就安排人去接那个小蹄子。”
安澜欣然一笑,“这就对了,你赶紧去吧,赶得快的话,那男儿傍晚就能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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