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在照料醉酒的明帝的时候,谢希然也从住处出发前往碧波潭。她这人其实是一个不认路的,虽然她也来过这个汤泉邑几回了,但是每次来都没能够好好地玩,每次都是心事重重。所以前山后山她只是大致上知道哪个位置有什么样的景点,其他的知道的很有限。她先找了汤泉邑的侍儿,打探了一下,人家告诉她这个碧波潭在什么地方。她听完了之后,就往碧波潭这一块走。走着走着走着,她就觉得这个路径好像有点不对劲儿。怎么不对劲儿呢?她就看这个山,好像越来越陡峭,路边的树越来越葱茂,人也越来越少了。刚开始她过来的时候,路上还能看到一两个年轻的官员,携带着陪着出来的侍儿或者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夫郎,悠闲漫步。可是越往上走,她就觉得这个路越来越安静,但是她想着江澄跟讲,要找一个幽静的地方人少的地方,谈机密公务,她心里也没有怀疑。
又走了一刻钟,她就来到了一处周边全部都是非常光滑的大石头,石头还是直上直下的,没有什么树木遮挡的地方。她正抬头欣赏那块看上去像戏水的小猴子的石头,忽然之间从正对面的石头上跳下来几个男儿。
这几个男儿一个个穿着黑色的衣裳,蒙着黑色的脸帕,完全看不出来谁是谁。她只能从身量上,从头上戴的簪子上,确定应该是男儿,而且是身份还不太低的男儿。这几个男儿每一个人的发簪都很精致,有镶红宝石的,有镶绿松石的,有纯金打制的,有掐成玲珑金丝的,身上的黑色衣服也不是普通男儿穿的布衣或者粗绸,那光泽耀目的质地一看就是上佳的彩缎。
这些男儿从石头上跳下来之后,先问她:“你是姓谢,叫谢希然吗?”
嘿,世上还有这样子的事儿,忽然之间在这种地方出现了三个男儿拦住了她的去路,还知道她姓谢,叫谢希然,谢希然就想,这三个一定是慕名而来的,没准是知道她现在是刑部的官员,这三个有什么冤屈要向她倾诉。
她很坦然地就问这三个道:“我就是谢希然,三位公子有什么事只管说。若是三位公子有什么冤屈,或者有什么线索要讲,我一定会认真听取三位之言,并且做到守口如瓶。三位公子只管放心大胆地讲。”
嘿,在不远处的歪脖树上蹲着的董云飞一听就笑了,这谢希然还真是天真得可以,在这后山幽僻之处,碰到了这么三个黑衣黑帕的男儿,不赶紧高呼救命也就算了,居然认为人家是找她告状的,有谁告状连脸都不露的?
不过他笑完之后,也明白了小紫为什么会看上这个谢希然了。这个谢希然是自诩正义也好,还是真的正直也好,她身上有一种不少人都没有的迂直感,这种迂直感能够让她在一众圆滑的官员中显得那么的鹤立鸡群。而小紫,作为一个在地方上倡楼里面混了几年日子的男儿,所见过的女子,不是贪色的就是贪杯的,谢希然这样的,对小紫来说,就是生命中从未见过的光。
谢希然是真的没有把出现在汤泉邑后山的韩凝三个往坏人的身份上想,她瞧着韩凝三个身姿挺拔、风采绰约、衣衫精美、发簪华贵,就认定了他们三个是前来汤泉邑休沐的官员家的夫郎。
只是她没想到,韩凝三个问她是不是谢希然,只是为了确认一下,别绑错了人。虽然他们几个都见过谢希然,但谢希然是女子,又是文官,他们瞧见她,也就是瞧见了,不会特意观察她长什么模样,而况谢希然的容貌就是凰朝大多数女子的容貌,没有什么特征,平日里与他们几个的妻主也没什么往来,对他们几个来说,这谢希然就跟个陌生人差不多,有必要通过喊名字确认身份。
此刻韩凝三个一听谢希然回答,立马就开始动手。
韩凝一边说“你果然就是谢希然,我们没有找错人”,一边从袖子中往外掏手帕。
苏泓和吴欢则是从袖子中掏绳索,一个拿出来一条锦索,一个拿出来一条麻绳。
这个锦锁是苏泓的防身兵器,它本身是绳子做的,但同一般的绳子不一样,上面套了云锦,相对来说,不那么磨手。跟敌人交手的时候,这条锦锁上面还带一个拳头大的小铁球,刷地一下子甩出去,打在人身上,非常地疼。今个儿为了捆绑谢希然,苏泓把那个小铁球卸下来了,只余锦锁,这样子容易携带一些。
麻绳是吴欢找的,这个麻绳看起来并不粗,虽然是三股绳搓成的,但是每一股绳只有小手指粗细,合在一起也就一指多粗,如果不是吴欢一再强调这绳子浸过油的很结实,董云飞都不敢让用这个绳子。他们是来恐吓谢希然的,并不想闹出人命。
苏泓和吴欢两个把绳索拿出来之后一起上前一人控制住谢希然一条胳膊,开始捆绑谢希然。
谢希然哪肯乖乖被捆,拼命挣扎,口中喊道:“你们干什么?本大人我可是朝廷命官,你们这样子绑架朝廷命官是犯法的。你们赶紧放开我,我看在你们是男儿的份上不和你们计较。”
韩凝一听她这么喊,担心有人在四周经过听到动静,啪地把手帕团成了一个团儿,塞到了谢希然嘴里面。
“放开我,放开我!”谢希然拼命喊,可是听在韩凝三个耳中就只剩下嗯嗯嗯的声音。韩凝三个就不再理会她,专心致志地给她上绳索。
三个人先用苏泓的锦锁把谢希然从上到下捆绑得扎扎实实,把谢希然的双手也拢在背后,用锦锁一端捆得没有一丝自己可以挣开得可能,再用吴欢的麻绳,从捆好的锦锁中穿过去,而后苏泓和吴欢两个用力一提麻绳,把谢希然像提一条板凳一般提了起来。
韩凝则重新跳到石头上挥了下胳膊,这是在给董云飞的侍儿跳儿送信。跳儿负责观候消息,这边一得手,就去给小紫送信。
苏泓和吴欢两个提着谢希然向前走,走了十来步,到达董云飞所在的歪脖树下,苏泓把手上的绳子向上一抛,抛给董云飞。
董云飞接住绳子,把绳子在歪脖树上绕了两圈,然后把绳头又抛回给苏泓,苏泓和吴欢两个把绳子两端结在一起,打成一个非常结实的死扣。韩凝又拿了一块手帕过来把谢希然的嘴巴连同堵着的帕子一起绑在后脑勺上,而后苏泓和吴欢同时松手,谢希然就变成了被吊在半空身子板平脸朝下的姿势。
这个姿势最适合俯视大地,谢希然往下一瞧,差点没给吓死。
下面是不知道是叫什么名字的峡谷,足有二三十丈深,谷底连棵树都没有,峡谷虽然深,却并不宽,两侧都是光秃秃的岩石,左侧岩石距离她约有三丈远,右侧近一些,也有个五尺来远,她也不知道这几个男儿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么个地方,但她知道这几个男儿现在都站在右侧的岩石上,看她的笑话。他们方才就是站在右侧的岩石上,把她捆绑好,吊在这正中间的位置上的。
谢希然哪里吃过这样子的苦啊?她人俯趴在半空中,身上所有的重量全都勒在锦索上,苏泓的锦锁虽然质地并不粗糙,但是上面的绳子对锦锁有一个拉力,加上谢希然全身的重量,这锦锁就收得非常紧,一紧就勒得疼,谢希然只觉受力的胸口和小腿处都疼得很。除了这两处之外,还有她的手臂,她的双臂被拢在背后,苏泓又怕她挣扎,把手腕处捆得极紧。
谢希然是个怕疼的。她虽然不是什么世家豪门的小姐,但是家境小康,家中也是使奴唤婢,加上她自幼读书很有天分,母父亲友都极为爱重她,除了读书之外,什么事情都不让她做,后来她果然科举得意,考了个状元,过起了官员的日子,这就更加舒坦了,这种舒坦之下,忽然之间被人像吊个货物一样,掉在半空中,俯瞰着深渊一般的峡谷,她想不恐慌都难。
恐慌之下,她就想要说话,但是嘴巴被堵上了,呜呜的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董云飞听见她喊嗯,就问她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捆你吗?知道你都犯了什么错吗?”
谢希然摇摇头,她哪知道啊?别说她不知道,她就算是知道,她也说不出来啊,她的嘴巴被堵着呢。
董云飞当然知道她不知道,他这么问不过是想让谢希然自己反思,这都是审问的常用手段,用明知故问增加嫌犯的有罪感。
董云飞继续言道:“你不知道是吧?你不知道,那让我的兄弟们给你讲讲。”
董云飞说完,韩凝三个就开始讲谢希然的三宗罪。第一件,沽名钓誉。一天到晚强调女尊男卑,要求男儿们以妻主为天,维护女子的利益,打压男儿,这姚天本就是以女子为尊,用得着她谢希然强调吗?再者说,女子为尊,靠得是对国家的功劳和贡献,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那些为朝廷尽忠为国家出力的大女子,像柳相国、陈中丞、冯少卿、罗大人这样的好女儿,自然能赢得男儿的尊重,像她谢希然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四国之战的时候不肯去军营,天下太平了就耍嘴皮子弹压男子,想让男儿们服气,做梦去吧。
第二件,青红不分。动不动就上折子弹劾,不是弹劾这个,就是弹劾那个。凰朝的男儿上至后宫殿下,下至普通男将,几乎被她弹劾了一个遍,管得真叫做一个宽。爱弹劾也就罢了,鞭子还甩不到正点上。谁都知道敏君殿下是最规矩守礼的,谢希然却弹劾他僭越。天不收医馆纵容女子逼迫夫郎堕掉男胎,谢希然对此全然不在意,只知道弹劾嘉君心思恶毒。淑王长女萧雾月下药毒害自己的妹妹,如此不顾姐妹亲情的恶毒女子,谢希然不弹劾,只弹劾苏泓,说是苏泓妒忌心强,不顾妻家女嗣,好像下药害得萧忆月绝嗣的人是苏泓一样。
第三件,始乱终弃。看上了人家侍浴男儿,宠过了却不肯收纳,还把人家不是清白之身的事情抖露出来,骂人家是浪荡男儿、轻浮男儿,引诱了纯白无辜的她。她也不想想,她自己要是个好的,怎么会被人家引诱?人家是拿着刀逼迫她宠人家的不成?她自己对人家动了心,扛不住人家的魅力,宠了人家,还不肯承认自己动心了,真是敢做不敢当!敢做不敢当也就算了,为了不纳人家,还跑到御苑告人家,得了便宜又卖乖,下流又无耻!凰朝女子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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