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哥,你今个儿为啥拦我?”
明帝在同众人一道用过午宴晚宴,又一道猜过谜语放过烟花之后,留宿在麟趾殿,后宫众人各自散去,董云飞护送薛恺悦仍旧回暖阁,江澄想着嘱咐赵玉泽几句话,就同赵玉泽使了个眼色,往赵玉泽的凝晖殿来,林从瞧见了,也随着过来,江澄自然不能不让他过来,赵玉泽更是个会为人处事的,林从主动过来没有拒而不纳的道理。
才一进凝晖殿的殿门,林从就迫不及待地把话问了出来,并且直言直语地补充道:“恺哥生养第二个孩儿,陛下疼他让他住紫宸殿侧殿这都没什么,可一个多月不翻牌子算怎么回事?我和玉玉、小云我们还好,横竖要出征,你和皇后、泉哥几个天天都在宫里,看得到陛下却侍不了寝,这心里头多憋火啊。”
江澄听林从说得这么直白倒有些尴尬,他四下里看看,见院门口的曲廊下立着个侍儿,忙扬声冲院子里喊道:“本宫要同你们主子研究军机大事,你们没有传宣不要在前院待着。”
那侍儿闻声恭敬地行了个礼,往后院走去,江澄待那侍儿身影瞧不见了,抬手把殿门关上,这才回过身来轻声嗔怪林从:“你可真是胆子大了,这样的话也能当着人说。传到陛下耳朵里,还以为我抱怨圣驾呢。”
林从听江澄这么说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可是并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他望着麟趾殿的方向撇了撇浅粉色的嘴唇,动作可爱又调皮,“就抱怨她怎么了?只有恺哥是她的后宫别人都不是啊?你们都不需要恩宠哒?”
“你呀,就别拱火了,这事也不是澄澄一个人的事,有皇后哥哥顶在前头呢,估计今晚皇后哥哥就得跟陛下谈这个。”赵玉泽从桌案上拿过点心来款待二人,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通透聪慧。
林从却并不认为安澜敢在这件事上顶撞明帝,因而他继续为江澄抱不平,“那能一样吗?皇后一年到头都同陛下在一处,陛下这个月不宠他,下个月总会宠他的。澄哥一年得有半年出外,这个月底又要去北境开河,没个一两个月回不来。”
这话说中了江澄的心事,他默默地敛了笑意,但很快就自己告诫自己,本就是个普通后宫哪有资格要求天子做什么?天子给恩宠那就接着,不给就忍着,这样子抱怨,是不符合男德的。
“也不必太生气,陛下是什么人啊,自幼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你让她干别的还行,让她照料刚出生的小娃,那是绝对不成,至多干三五天,她就得干不下去。”赵玉泽很有把握地开导二人,话说得板上钉钉。
这话是有道理的,林从这才气小了点,但他仍旧讲他不能够理解的地方,“陛下也是的,以前瞧着也挺好的,怎得现在行事这般随心所欲?难道真的是爹爹说的,天子一统了天下,就会骄傲自大唯我独尊?”
江澄沉默了一下,他也觉得明帝这一年的行事比之前随心所欲了不少,他的想法和林赓是一样的,一统天下的天子大权在握,有了独断独行的资格,做臣下的要比之前更加敬顺,应对上也要更加讲究技巧策略,但他怕把话说得过了,反倒引起林从的烦恼,听林从提起林赓,便顺势问道:“林伯伯怎么样?身体还能撑得住吗?”
林从果然被他引开了话题,同他谈起林赓,“爹爹算是缓过来了,这阵子精神不错,秦梦菲说照这个精神劲儿,再撑几年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爹爹也是个爱操心的,昨个儿还问我,这次打男子国,男子军究竟有多少人去,我跟他说韩凝和小泓都不大想去,他愣是派了管家去两处送礼,要阿凝和小泓一同去。还跟我说,只有打下这男子国,男子军才能站稳脚跟,这三千人的兵额才能保住,你说他这心操的?”
这想法和薛恺悦简直如出一辙,江澄听了很是感慨,“林伯伯和贵君两个,真不愧是男子军的统帅,虽然自己不能去,可是心里头都想着让男子军保住兵额。”
赵玉泽插话道:“澄澄,你估摸着我们多长时间能打赢?”
江澄轻声道:“这个说不好。据目前得到的消息,这个男子国战斗力很彪悍,人也狡猾,又占着地利,没个几场恶斗,只怕难以成功。这也是我同意让秦国公带大军随在后面的缘故,这场仗多半没有想象中的好打。”
赵玉泽皱了皱英俊的眉毛:“那总要有个期限,若是打上个两三个月还好,若是打上半年,我们几个也在外面待半年不成?”
四公主应辰正在学说话学本领的时候,他敢出去半年不回来,等再回来,女儿怕是都不认得他是谁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更何况他还有个瓜园要料理,这瓜园他正准备好好地经营上一番,小小地挣笔银子呢,半年不回来,瓜期都给耽搁了。
林从原本没考虑战斗时长的问题,听赵玉泽这么说,也有些慌,“半年久了点吧?景儿半年不见我,该想我了。”
江澄也不好给两个兄弟一个确切的时间,他只能尽量宽慰二人:“若能够寻到小路进入这男子国的山寨里头,擒贼擒王,迫着那为首的贼男投降,这战事结束得也快。”
赵玉泽听他这么说,敏锐地问出问题的关键,“若那贼男肯投降,陛下同意接受他们投降吗?”
江澄小声道:“这事我跟陛下提过,陛下是仁厚天子,虽然不高兴,可还是表示,若是男子国的人想要投降,她是会考虑的。”
这意思就是劝降这件事,并非是明帝的首选,赵玉泽沉默了一下。
林从倒是比赵玉泽想得乐观,林从拍拍赵玉泽的胳膊道:“那些贼人肯投降最好,不肯投降,咱们把为首的贼男斩杀了,都说贼无头不行,余下的人也就做鸟雀散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江澄笑着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事你俩也不用太过忧虑,这次是小云为主,我估计明个儿陛下会翻小云的牌子,究竟怎么处置,小云有多少权限,陛下应该会同小云讲清楚的。你们两个要做的,便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小云,尽量减少伤亡,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把自己之前派了裴公子前去男子国的事透了出来,“我之前让小云把那个前玄武裴郡守的儿子裴公子派到男子国去了,小裴这个人很机灵,这会子多半已经在男子国中做了官,你们若是能同裴公子接上头,那事情就好办许多。”
林从愣了,“澄哥,你派小裴去男子国,这事陛下知道吗?”
江澄摇头,“我还没跟陛下说,不过我估计明个儿小云会跟陛下提的。”
赵玉泽也有些着急了,他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澄澄,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陛下,你就敢自己做,万一有人告你里通外国,你可怎么办啊?”
江澄微笑,“不怕的,陛下不会信的,之前那男子国已经飞帖诬告我和小云一回了,陛下压根儿就不信。”
赵玉泽还是有些担心,“这不一样啊澄澄,上次那飞帖没凭没据,陛下当然不信,可若是有证据,还只告你一个,只怕没那么容易说清楚呢。”
江澄不以为意地笑笑,“我也只是让小裴去劝降,没做别的,若是能够就此拿下男子国,便是被陛下骂上一顿,罚上一罚,那都是值得的。”
在打发裴公子去男子国之前他也想过,要不要请示一下明帝,但他知道若是他跟明帝讲,明帝是不会同意把裴公子派过去的。一统姚天的神武天子的面子不允许明帝做这种未发兵先劝降的事,他身为挚爱天子的男儿,也不想让他家陛下丢面子,这事只能自己悄悄做。毕竟想要保全男子军,并且尽可能地减少男子国中男儿伤亡的是他,他得有点担当。至于天子知道了会不会雷霆大怒,那多半会的,但这样对朝廷对男儿都有利的事,他不能因为天子可能会发怒,就不去做。
赵玉泽和林从两个互相看看,都只能闭口不言。江澄不想让二人为自己忧虑,笑着谈别的,“你们这次去,多带点衣裳,那边还冷得很呢。”
赵玉泽见他这么说,知道他不欲再讲此事,便答应了一声,而后讲高敬的情形,“小敬又有了身孕,来不了,虽然楚遥、吴欢、韩凝、周璞、和欢几个都去,人手上也不能算很充足,我琢磨着能不能把尔雅喊上,他从北都出发,路途不算远。”
江澄略一思量便同意了,“成,我回去就给尔雅写信,让人连夜送到北都宁家,也顺道给陆天霖送个信,他若没什么方便的,让他也去。”
林从挠挠头发,很是感慨地道:“男儿家就是这样,一有了身孕就耽搁建功立业。我还说这回能跟阿遥、小敬一起杀个痛快,小敬就去不了了。”
江澄对男儿嫁人生女无法继续做官立功的事已经很习惯了,他眸色平静地道:“小敬头胎是个儿子,盼了好些日子,才终于又怀了一胎,这是好事。”
赵玉泽听他这么说,就瞟了他一眼。江澄明白赵玉泽的意思,很是坦然地笑了笑。这几年在朝中为官的日子,比之前地方沉沦更加磨砺人,他的棱角比之前还要圆润些,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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