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明个儿钱卿来了一表态,这事就算定了。不过钱卿一向沉稳,不会单独树敌的,这事应该不会有反复了。”明帝坐在宝座上吃着安澜让侍儿们备好的点心,边瞧着安澜教应辰画画,边闲闲地把今日朝堂上的事向安澜讲一遍。
明帝这么快就在朝堂上宣布了,并且没能遭到众人的反对,这是安澜有些想不到的,但他并不开口询问,那几个都是与他同侍天子的后宫,他若是问明帝难道无人反对,倒像是这事理应被人反对似的。
明帝却是瞧着安澜手中的画笔顿了一顿,便猜到了安澜好奇之处。她本就不瞒安澜,又觉此事自己算得精准,心中很有些得意,当然要把这得意处讲与安澜听。
因而她自己全都缓缓讲了,“语陌想替小语争位,又担心小语争不过琼儿和澄儿,第一个站出来赞成。她一赞成,罗卿就紧跟着站出来了,罗卿当初是澄儿荐举到边关立功的,岂有不替澄儿说话的道理?她两个都这么说,那个高莹是个墙头草,又在礼部做副尚书,当然没有反对澄儿晋位的道理。澄儿自己是要反对的,但这事关涉的不止他一个,他不能阻别人的路。岳飘不在,钱卿也不在,余下的人里头只有叶衡坚持反对。”
安澜听了,停下了手中的金山玉杆雪兔细毫笔,蝶翼般纤长脆弱的睫毛在昳丽无双的脸颊上轻轻扑闪了两下,口中吐出一句话,“叶衡倒是个忠臣。”
明帝莞尔一笑,从盘子中拿起一块杏干递到人樱花般娇艳的双唇边,“朕知道她是忠臣,将来会给她好处的。”
她这次格外提拔后宫,也是为将来另设高位安置朝臣做路引,像钱文婷、岳飘、叶衡、关鸣鸾这几个,她是要一直用的,从朝廷公事来说,她们是极适合她们眼下职位的人,她不打算让她们升迁或者更换差事,但是人久在一个位置,官位不升俸禄不增,久了就会倦怠。以往凰朝的贵女官员大多都是这样,年纪轻轻,因为家世优越,迅速越居高位,久居高位不得升迁,又迅速地失了兴致,只想着广置园林别业广纳美男侍儿,在书画金石温柔乡中憨痴度日,朝廷公务是什么、国家百姓是什么,全然不管。苏澈的母亲苏暮白、陈语陌的母亲陈洁茹都是这种情形,两个至今身体都未老朽,却已经在家中安养多年。她要想打破这个惯例,就得给陈语陌、叶衡这些人另设一些好处,激励她们多为朝廷出几年力。
安澜嚼着杏干,知道这是明帝安抚他的意思,便不再说话,只继续教应辰作画。坦白说,应辰不是个很好学的女儿,在绘画上也没有天分,但人软软的,又很粘他,倒让他又体会了一把被小女儿依恋的快乐,这份快乐甚至比奕辰当年到他身边的时候,还要轻松惬意。倒不是说奕辰不乖,相反,奕辰是太懂事了,小小年纪便表现出坚强勇敢乐学上进的优良品质,加之他和明帝对奕辰都寄予厚望,每日里琢磨的都是怎么样能够让奕辰学到更多的东西,眼下对应辰没有这样的要求,心理上自然要轻松得多。
明帝看安澜不接话只管带着应辰随意泼墨,便也凝神看小女儿画画,看了一会儿,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要是说出去是你这个父后教的,世人哪敢信,这画得还不如朕小时候。”
她这话不过是谦虚,她自小在琴棋书画上是很有天赋的,虽然成年后没有功夫在摆弄这些闲品,但是底子是在的,就算是翰林院中专门伺候书画的袛候也不敢说她的画作不好。可是应辰就纯粹是瞎画了,属于画山是不是山画水不是水,花瞧不出来是花,鸟瞧着不像鸟,完全没有规律,更遑论美感。
安澜听她这么说,多少有些赧然,毕竟应辰这阵子在他这里,他又是嫡父,理应负起教养之责的,明帝这话若往深了想,似乎是指责他只带着这小女儿玩乐,不肯用心教养。他也不抬头,只小声替自己辩解,“臣侍也有教应儿读书的,这两天应儿已经会背姚天至广,生民为重,圣人体天,以仁为尚这几句话了。”
明帝眯眼看他,只觉这话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她抬手把应辰从围栏高椅上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上,应辰正在画画,陡然被抱走,也不生气,回头瞧见是她,就乖乖坐在她怀里,糯糯地喊她“母皇”。明帝笑着亲了下女儿粉玉般的小脸颊,语气和蔼地问道:“宝贝困不困?母皇让乳父带你去歇午好不好?”
应辰的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她快要两周岁了,已经不是毫无认知的小娃了,听母皇这么讲,知道这是母皇不想她在身边呆着,可是她舍不得父后,摇晃着小脑袋,不肯离开,“不歇午,不歇午,父父,父父。”
说着话把嫩乎乎的小胳膊往安澜方向伸,那意思是只要安澜抱,别的人,就算是母皇也不要。
明帝看这架势,也有些无奈,却并不把应辰递过去,只对安澜道:“这孩子也太粘人了,朕都有些受不了。”
安澜轻轻笑她,“都说有其女必有其母,应儿这脾性,像陛下。”
明帝见没办法应辰打发走,只好口头上痛快一下,同着安澜调笑道:“像朕可麻烦了,她可不一定有朕这等福分,能够娶到跟皇后一样美丽无双的正君。”
安澜嗤地一笑,一张玉白无暇的俊脸悄悄地浮起红云,还不忘回击明帝道:“当着小娃的面,陛下说什么呢?再说陛下怎得知道,应儿娶不到漂亮正君?堂堂的皇家四公主,想娶什么漂亮男儿娶不到?没准都要挑花眼了。”
明帝随随意意地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她哪里懂得这个,她现在连正君是什么都不明白,离她挑花眼且有些年头呢。”
她说到这里又看向安澜,“得闲了把徐家那个小娃再接过来同辰儿玩一回。”
这话必是事出有因,不然堂堂天子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这小儿女的事,安澜看她,等着她解释。明帝也不拖沓,直接把今日关鸣鸾和叶衡一起成为唯二反对她晋升太多后宫的大臣的事讲了出来,“鸣鸾刚一开口,就被阿淳给拦住了。阿淳跟澄之交情不错,当然不想阻澄之晋位。不过朕也懂鸣鸾的意思,他是担心这次晋升成了常例,以后他家宝贝儿子的对手也会跟着增多。朕让辰儿安安他的心。”
安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关尚书这心思也用得忒细,他家儿子才几岁啊,他就想着要替儿子控制情敌的人数了。”
明帝倒是很能够理解,她摸摸应辰滑不留手的小脸颊,颇有些感叹地道:“一年大,二年小,辰儿虚岁都八岁了,按以往的例,也就七八年,就能够娶正君了。”
这话是实情,明帝和安澜大婚,就是在彼此十五岁的那年。安澜一边感叹岁月如梭,一边颇有些不舍得奕辰,对明帝道:“臣侍同陛下都不急着做祖母祖父,让辰儿晚两年再娶夫郎吧,好歹等到她十八岁。”
未娶夫郎的公主,哪怕已经十八二十了,仍旧可以住在宫里,只是不能常进父后和亲生父君以外的君卿宫苑,可若是娶了夫郎的公主,哪怕只有十五岁,也要搬出去住了。太女要搬到太女宫,亲王郡王要出去住在王府,就算是没有封爵的不受宠的公主,也要由朝廷指派一个府邸给她入住,总之,是不能够再住在宫里了。以后入宫见父君,需要层层递牌子申请,有时候天子出于种种考虑,不会轻易批准这样的申请,公主们也嫌申请麻烦,便只派自家夫郎时不时地进趟宫代为尽孝。
安澜一想到几年后奕辰成了亲,他就不能常见到了,心里头就觉得跟有刀子剜他的肉一样,看着明帝的眼神,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祈求,瞧着很有些委屈可怜的感觉。
明帝自然舍不得让自家皇后如此难过,她笑着捏捏应辰的小胳膊:“澜儿舍不得她们姐妹,朕也舍不得,只要朕凤体康泰,让她们姐妹几个都到十八岁再娶夫郎,多过两年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的日子。安儿他们哥弟几个也是,全都满十八岁再出降,在宫里多做两年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比什么都强。”
这话说得很得安澜之心,安澜黛眉一舒,春风般的笑意拂动双眸,恰如姚天星辰倒影在春日丽湖中,好看杀人。明帝心头一动,抱着应辰就站了起来,向前一个探身,吻住人艳丽细嫩的双眼皮,又顺着眼皮往下走,在那挺直的鼻梁和精美的双唇上打转,而后在贝齿上流连忘返,最终扣关而入品尝那檀口中的香甜。
应辰全程都被她抱挂在手臂上,像是发现了新鲜趣事一般,一眼不眨地瞧着。
安澜被明帝吻得晕晕乎乎的时候,瞧见小女儿充满新奇的眼神,不由得绯红了脸,用力挣脱了明帝,责备她道:“陛下怎能当着应儿的面这般?这不是带坏应儿么?”
明帝眨眨眼,“朕这是给应儿做榜样哪,应儿小时候见过了朕同皇后的妻夫和美,长大娶了正君,才知道怎么待正君好。”
好像也有点道理,安澜不再责备,只念叨了一句,“就陛下歪理多。”
明帝惬意一笑,把应辰交回给安澜,嘱咐道:“朕回紫宸殿照料一会子盈儿,晚上再过来,澜儿打发人跟小语他们说一声,就说朕今晚恢复翻牌子,让他们都稍安勿躁。”
安澜答应了,恭送明帝离开。
明帝回到皇仪宫,却没有即刻去侧殿哄持盈,而是先去了睿思殿,吩咐往外廷传话的宫侍,去把左相江澄给宣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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