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这一日朝中没有什么大事,政事都不是很难处理,明帝的心情很是不错,此外,还有件喜事。御史中丞陈语陌喜得贵女,一来朝堂之上就先向大家报喜,包括江澄在内的参加常朝的官员纷纷向陈语陌贺喜。明帝坐朝之后,陈语陌把这个喜讯也告诉了明帝,明帝也很开心。
当日陈语陌与明帝一道服用体仁堂的助孕药,明帝这边薛恺悦没多久就怀上了凤胎,陈语陌的两个夫郎也诊出了身孕,算起来与薛恺悦的时间差不多,眼下薛恺悦已经诞下持盈二十余日了,陈语陌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明帝颇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倒不是说明帝多么关心陈语陌,陈语陌是她的臣下,为她的江山社稷出勤出力,她关心一下也是应当的,但最主要的,她是担心持盈有事。
毕竟是服用了药物才怀上的孩儿,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未知的风险,她当初因为此事大病了一场,但终究是壮年女子扛得住,倘若是持盈被这药物留下什么病痛,那小小人儿铁定是扛不住的。如今得知陈语陌的一女一儿都已平安降生,明帝也就彻底放心了。
有了这样子的喜庆,其他政事也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到了散朝的时候,朝堂上洋溢着一股欢乐和洽的气氛,让人流连忘返。
明帝也确实没有急着走,在结束了政事之后,询问陈语陌具体的情况。柳笙几个看明帝不急着散朝也都纷纷留下来听天子和陈语陌闲聊,只有户部尚书钱文婷要赶回去照料侍夫宽儿,向明帝躬身施礼之后先行离开。
天子想要知道详情,陈语陌也不瞒着,乐呵呵地向明帝禀报。明帝这才知道其实陈语陌的儿子前几天就已经诞生了,只是一直没有报奏朝廷,这次女儿出生才一起报上来。陈语陌把细节讲完了,又笑呵呵地向众人解释,道是并非她重女轻男,实在是不想让家里的事接连打扰大家,尤其陛下朝政繁忙,臣下家里这点小事更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讲了。
明帝对此没觉得如何,两个孩子七前八后,那自然要等全都出生了,再报给朝廷。
江澄和关鸣鸾听了,却觉得陈语陌这是明晃晃的重女轻男。
江澄暗暗腹诽,若不是他知道陈家对儿子们向来是很娇宠的,他几乎要怀疑陈语陌这是要向玄武的那些渣滓家主看齐了。
当年玄武有不少世家豪门重女轻男得厉害,倘或两个夫郎有孕的时间相近,通常会把儿子的出生时间与女儿的算在同一天,不管儿子是先出生还是后出生,甚至有两三个儿子都与女儿同一个生日的。满月宴只办一场,长大后的生日宴也是只有一场。若说是贫苦人家,连个生日宴都办不起,为了省点花费也就算了,玄武的世家豪门们家家户户金银堆山,这么做纯粹是为了告诉儿子和儿子的生父,儿子只是女儿的附庸,不配单独拥有生日。
但腹诽归腹诽,江澄没把这话当面讲出来,毕竟陈家喜得贵女,是件喜庆事,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说扫兴的话。而且陈语陌也没有说只办一场满月宴的话,只是他自己联想到了玄武的做法有些气愤而已,但他相信陈语陌同那些玄武的渣滓家主还是不一样的。
但是关鸣鸾就没江澄这么好的脾气了。关鸣鸾虽然也很想再给徐淳诞育个女儿,但他本身却是极爱他家宝贝儿子徐嘉言的,一方面爱子心切,另一方面因为生的是个儿子,他多多少少还是感受到了一些姚天普通男儿才会遇到的责难和困境。他以前是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刑部尚书,虽然天生有一颗博大的爱心,但他的人生境遇比大多数女儿都要好上许多,与普通男儿的日子可谓如隔云端。生了儿子之后,他的尊贵的身份没能够让他得到额外的豁免,他对大多数普通男儿的处境了解得更为透彻,对有可能损害男儿利益的事,也就比之前更加敏锐更加洞察更加警惕。
对于陈语陌这个欲盖弥彰的解释,关鸣鸾丝毫不给她留情面地怼了回去,“陈大人真是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如果新生的是个儿子,前几日出生的是女儿,我倒看陈大人,你是不是要拖到儿子出生才一起把女儿报上来。”
这话太过直接,陈语陌略有些尴尬地笑笑,自己给自己打哈哈:“关大人,您这可真是较真儿了啊,较真儿了。”
关鸣鸾笑了一下,不接受这样的敷衍,“我说的是事实吧陈大人,女儿先出生你指定先报女儿,后面儿子你可能根本就不提了。你这心里头,还是更看重女儿,觉得女儿才是你们陈家的后嗣,那个儿子嘛,就是个搭头。”
被关鸣鸾这么当众挤兑,陈语陌的脸色可就有些难看了,她讪讪地道:“关尚书,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们陈家几辈子都对儿子不错,到了我这一辈怎么会觉得儿子是搭头呢?我这才一女一儿,哪一个孩子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关鸣鸾哼了一声,继续往外甩杀招,“那我问你,两个孩子的满月宴,你准备分开办呢,还是一起办,一起办的话是不是办在女儿满月这天?”
陈语陌的俏脸变成了酱紫色。她原本并没有考虑过办几场满月宴的问题,但早上以柳笙为首的大臣们纷纷跟她说要去赴宴饮满月酒,她才灵机一动,想着既然今日一起奏于天子的,那回头满月宴也干脆一起办得了。
她这想法纯粹是顺势而思,没有什么处心积虑,更不是之前就想着薄待儿子偏厚女儿,这样的一个临时起意的想法,却被关鸣鸾这么挤兑,她心里头很不好受,但若是当场同关鸣鸾吵起来,那就等于是同徐关两位尚书不对付了,这个代价有点大。她示弱地甘笑了两下,可怜兮兮地望着明帝的玉颜求救,“陛下,您看这,关尚书可是越来越不饶人了。”
明帝也觉得关鸣鸾有些较真了,但她也没有批评关鸣鸾,而是笑着打圆场道:“两个孩子当然要办两场满月宴了,语陌膝下空虚多年,一下子连得两个孩儿,这是多难得的大喜事,办两场,好好热闹热闹。”
明帝这么一说,柳笙便在一旁跟着敲边鼓,对关鸣鸾道:“陈府添人进口,府上老大人老正君不知道有多高兴,还会舍不得多办一场宴席吗?鸣鸾多虑了。”
陈语陌看明帝和柳笙都替她说话,立刻打蛇随棍上,笑呵呵地冲关鸣鸾道:“谁说不是嘛,我们老陈家添人进口,我母亲父亲都要高兴坏了,别说两场满月宴,就算是流水席摆上一个月,老妻夫都不带眨眼的。”
关鸣鸾微微地敛了敛眼神,他根本就不信陈语陌一开始就打算办两场满月宴,但明帝和柳笙这么替陈语陌说话,摆明了是不想让他对这个问题抓着不放,他也只好暂时闭口了。
江澄在旁边瞧得清楚,明白陈语陌这是被关鸣鸾挤在这里了,不得不承诺办两场,若是关鸣鸾不提,没准陈语陌真给两孩子只办一场满月宴了。陈语陌是有名的疼惜夫郎的女儿,平日里对哥哥弟弟也都颇为关照,尚且一不留神就贬抑儿子疏忽儿子,其他人更加可想而知了,看来给小男儿们谋一个相对公平的天下,还任重道远得很呢。
明帝却是不知道江澄如何感慨,她见关鸣鸾不说话了,便看向陈语陌道:“难得的喜事,两个孩子的满月宴朕都让文卿去参加。” 她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脸上笑容满溢,“也许到后一场满月宴的时候文卿就变文君了。”
这话真是锦上添花,其他官员纷纷跟着凑趣,罗幻蝶道:“陛下说的是,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嘉君殿下一定就凯旋了。”
高莹道:“届时陈大人家三喜临门,我等一定要去叨扰一杯哦。”
陈语陌脸上乐开了花,先向着明帝躬身道谢,再向着在场的众人团团抱了个拳,“欢迎欢迎,各位能够赏光,语陌深感荣幸。语陌一定备好薄酒,恭等各位光临。”
朝堂中欢乐的氛围达到了顶峰,明帝却又由陈语陌生女联想到了最近一直请假不上朝的苏澈,她看了柳笙一眼,同柳笙商量道:“户部苏卿也快产育了,宋海春一时半刻回不来,北边朕也依赖她,依朕看再拔两个年轻女儿到户部去吧。”
苏澈这两年在公事上有所懈怠,明帝一直想要换掉他,但顾虑着苏澈前两年对朝廷是有所贡献的,他本人又同江澄和关鸣鸾私谊甚好,就一直没有这么做,此时觉得该先往户部放两三个年轻官员了,免得苏澈提前生产,户部的公事没人承接。
柳笙明白明帝的意思,躬身领旨,“臣知道了,臣回头就去办。”
明帝却又对柳笙道:“至于如何拔才选人,罗卿前两日给朕上了个折子,朕一直还没有细看,待会儿让罗卿去找弦歌合计合计。”她说着话看向罗幻蝶,吩咐道:“下午去向柳相好好请教请教,把条目同柳相商量商量,请柳相给定个章程出来。”
“微臣遵旨”,罗幻蝶躬身施礼,喜形于色。
江澄在一旁看了,知道这是罗幻蝶听了他那天给的建议,琢磨出了个新章程来,但明帝出于对柳笙的尊敬要先让柳笙认可了才在朝堂上宣布。如此既不损柳笙的面子,又实际上采纳了罗幻蝶的建议,于公于私都十分妥当。他家陛下,当真是越来越长于借风推水车趁云下大雨了。
商谈选拔人才的新章程,绝非一句话的事儿,估计罗幻蝶今天下午得同柳笙商量上一下午。今日是单日子,由他来值守政事堂,但他估计柳笙多半不会在政事堂中同罗幻蝶商谈此事,毕竟这涉及到官员任命权和吏治整顿权,这两个权力柳笙不会轻易地分与他的。
他倒也不着急,并非说他不看重这两项权力,他自己虽然不热衷于权势,更不会做那一手遮天的奸相,但他既为丞相,若只负责修河盖房,人事权一点沾不到,那就只是个干活的,不是真正的丞相。凰朝之前没有男相,他是第一个,他不能够开这个恶端。
但是为政最忌急于求成,“根基太浅的时候,不能够把手伸得太长”,这话是前任右相梁冰鉴在他出任左相的时候,告诉他的,这位老师这几年拿他当真正的徒儿教导,大有以衣钵相授的意思,他自然要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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