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
“大人,你说有办法针对投石机?”
听到莘爻言之凿凿说自己有办法对付阿保国的投石机时,激动的面色通红。
封项觑了眼钱复,哼了一声,却难得没开口说些刻薄话。
莘爻目光扫过封项、钱复,最后迅速略过张青霄。
几人的这番对话发生在两军交战之前。
契丹兵毕竟人多势众,备战前夕,莘爻日日夜夜地呆在军营里,不断揣摩如何能够借用巧劲攻破契丹军。
见莘爻呆在军营里头没移位,封项像是较劲般地也呆着不动。
钱复只得每日都来见莘爻一面,确保这位指挥使大人的身体没有过度劳累。
偶尔,钱复巧遇张青霄,也会礼节性地邀请他一同到军营商议要事。
四人这会儿齐聚,便是共同商讨怎么应付阿保国的投石机。
阿保国的投石机射程远,威力大。
前几次两军作战,澶州军便吃亏数次。
当下,封项在听到莘爻有解决方法时,略有些不服,可又寻不到错处,只能哼哼几下。
莘爻也没打算浪费时间和封项掰扯。
他难得不找事,莘爻同样乐得清闲。
“不错,我有法子对付投石机。”
说罢,莘爻将投石机的草图摆了上来。
钱复一见到草图,略有吃惊:“这等好物,可是密阁传来的?”
莘爻微微一笑:“不错,我既然得皇诏支援澶州,自然要准备齐全。”
钱复感动一笑。
莫听指挥使大人语气轻松,就像是拿出来的草图是个寻常图纸似的。
可钱复作为多年的职场老狐狸,哪里会不识货,这投石机的草图明明就是有价也无市的好东西!
投石机乃是阿保国工部花费多年心血,专门为战争准备的秘密武器。
御前司密阁,确实有不少暗探潜伏在阿保国,但是能顺来工部草图,此人怕是已潜入了阿保国朝堂之内。
一想到在阿保国内部安插了自己人。
钱复便觉得浑身从头到脚的舒坦。
难怪说指挥使大人乃是陛下眼前一等一的红人,看看人家培养的下属,已经能摸入阿保国朝堂。
钱复不由得从心底更加佩服莘爻的手段。
就连一贯傲慢的封项也忍不住探头打量着莘爻手里的草图,神情也不再是过去那般的桀骜。
唯有张青宵是三人中神情最正常的一个。
大名鼎鼎的内统司指挥使能偷不到一张投石机的草图?
张青宵暗中轻叹。
谁能有他更了解她的手段?
她可是在阿保国做了整整十六年的指挥使!
布局了整整十六年,怕是阿保国早已在她的推手之下,满身都是可钻的空隙。
莘爻装作没有看到张青霄一副“早就看透你”的模样,摇了摇手里的图,图纸上的褶皱淡了不少。
她将图纸平摊在案桌上,其余三人皆俯身靠近。
莘爻指着图纸,向三人解释:“阿保国的这架投石机,已属上品,若以常人目光来看,实在没什么破绽。”
三人屏息看着图纸,上面详细绘制了投石机各零件部位,包括弹兜、砲梢、砲轴、砲索、砲架等......的精细处。
莘爻点了点图纸上的砲梢,示意他们将目光放到这里:“这架抛石机借用砲梢长度,分出长短两段,短的那端由砲手控制,长的那端装着弹兜,负责抛射石块。”
“你们见过幼童玩耍的跷跷板吗?其实两者原理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跷跷板两端长度相等,而投石机两端并不相等。”
三人点点头。
莘爻继续道:“可我相信力量同样是守恒的。”
钱复是正经进士出身,出了经史外,同样涉及算学。
在听到莘爻这番极为形象的比喻之后,他是三人中最快反应过来的。
钱复:“大人的意思是,跷跷板两端长度相等,两端力量也是需要同等,才能保持平衡。一端重了,另一端便会翘起。”
“要想抛出石块,砲手控制的短端需要用比长端更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莘爻颔首:“不错。砲手需要以重于石块本身的力量,才能拉动砲梢上下运动。”
钱复眼神一亮:“我们只需解决炮手的数量,一旦人手不足,石头也就抛射不起来了。”
莘爻失笑:“倘若真这么简单,封将军也就不用这么苦恼了。”
封项闻言,哼了一声。
莘爻继续道:“这个弊病,阿保国不会想不到。为此,他们在抛石机底下安装转轮,方便抛石机的移动和搬运。”
“一旦抛石机放置在远离弓弩射区的范围,杀掉炮手就没那么容易。”
“但是百密一疏。恰恰是安置了转轮,才给了我们一击必杀的机遇。”
封项忍不住道:“什么机遇?”
毕竟他与契丹兵正面交锋过这么多次,怎么就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莘爻微微一笑,笑容狡黠:“转轮容易移动,倘若炮手脚底打滑,那场面,倒有意思了。”
三人:“......”
钱复抖了抖身体,他怎得觉得陡然间阴气森森的呢?
张青宵唇角泛起完美无瑕的弧度,朝钱复行礼示意:“那便有劳刺史门下的主簿去买桐油了。”
钱复迟疑:“......桐油啊。”
莫不是用油来让他们脚底打滑吧。
封项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原本桀骜的眉目都柔和了不少。
阴损!
真特么太阴损了!
封项心中不住赞叹,他同钱复还有张青霄算是学傻了,非得走正路子硬碰硬。
既然有转轮这个东西,那他们就该想到可以利用转轮,增强投石机的不稳定性,来灭掉他们。
可他们各个都成了灯下黑,没想过有时候野路子,也是另一副新天地呢?
封项心里虽觉得这位指挥使实在太会专营取巧了。
可封项内心深处却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阿保国人踩中桐油滑倒时,是怎样滑稽怪诞的画面。
尤其是想到萧邦那不可一世的家伙会露出疑惑又崩溃的表情,封项便控制不住心底的恶趣味。
“指挥使——无名大人,我封项,服你了。”
莘爻笑而不语,身藏功与名。
此刻。
当阿保国将投石机推出来后,果然放置在远离弓弩范程外的位置。
弓弩与投石机的攻击范程大有不同。
寻常弓弩仅有五百米距离,可投石机可投出上千米的距离。
故而弓弩虽然攻击不到他们,可他们却能把岚烽城墙视作自己的攻击范程内。
而当数十名砲手正在埋头拉动砲索,准备抛射时,忽然脚底一滑。
莘爻让澶州军提前测量好距离后抹在地上的桐油此刻发挥神效。
砲手们一个接一个地滑到叠在一起。
原本拉起来的石块因另一头受力突然消失,倏地重重砸落在地,投石机正好就在石块底下,被砸地七零八落。
还在地上挣扎爬起的砲手没来得及跑,投石机当头压来,将他们压在底下。
眨眼间,四架投石机废成了烂木头。
萧邦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好半天都没说话。
城墙那端的澶州军们已经开始欢呼起来。
萧邦听着敌人兴奋喊叫声,面色瞬间变得铁青一片。
奇耻大辱!
他萧邦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从没有任何一场仗,打得像今天这么憋屈的!
他就不信,数万的阿保国大军。
会攻不下一个岚烽城!
萧邦抬起通红的眼睛,长臂一挥:“给我攻城!”
十万契丹兵经过数月损耗和莘爻设置的陷阱,已经损耗成了八万。
所谓士气这东西,从来都是“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的。
经过两轮不利,契丹人心中隐约生出退意。
但萧邦治军严明,他们虽有退意,却也不敢退,只得闭着眼睛往前冲。
从莘爻的视角来看,数万的阿保**队朝岚烽城扑来,就如同数万只密密麻麻的蚂蚁要来啃食他们。
契丹人自称是马上男儿,其实十万大军,也只有两万精骑兵,余下都是步兵。
这两万精骑兵负责前锋战斗,在跨马越过护城河时,不小心落入莘爻的陷阱,后面一直守在萧邦两侧,负责弯弓射箭。
步兵没有战马配备,但他们人数多,往往是攻下城墙主力。
在萧邦振臂高呼时,步兵们搬起云梯,横放在护城河两端,踩着云梯渡河,往城墙上冲。
在他们踏过护城河,跨过陷阱坑时,城墙上方的投石机半点不停歇地朝他们进攻。
石块砸出一片空地,又迅速被后来者补上。
当真如果杀之不尽的蚂蚁。
莘爻双目微沉,做出手势:“射!”
投石机的投射需要时间来装石头,契丹军可以趁着这个间隙往前冲。
一旦冲到城墙底下,擅长远攻的投石机优势便会大大缩减。
因此发现契丹兵在离城墙不远后,莘爻果断选择了弓弩。
赵国弓弩技术一向高超。
万幸澶州乃开封府“北辅”守城,配备了一大批质量优良的弓弩,虽然在与契丹军对抗中,弓弩有所损耗,但莘爻早早命工匠加快修缮。
上百架弓弩齐齐对准下方的契丹兵,箭头闪动着幽幽银铁的暗光。
随着莘爻一声令下,弓箭齐刷刷射出,再次阻挡了契丹兵的前进。
萧邦见澶州军训练有序,不免抬头望向城墙。
在墙上那群密密麻麻的人头里,他见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她没有穿着澶州军的盔甲,紫袍加身,戴着一顶显眼的直脚幞头,这是赵国四品及以上官员的象征。
她明明站在人群鼎沸之中,可表情却是一种不屑的玩味,好似人命在她眼里,就与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萧邦一瞬间便想到,她就是那个空降澶州的指挥使。
那个让他怀疑是莘爻的神秘人。
萧邦正要再看,却见城墙上的那人像是发现了他,两人视线相撞。
她笑意扩大,抬起右臂,“簌”地一声响,一只飞箭朝他射来。
萧邦冷哼一声,挥舞长刀,在飞箭距离他不到一尺之时,“咔”地砍断飞箭。
她像是早有预感般耸了耸肩膀,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神情挑衅又肆意。
看着对方如此肆无忌惮的挑衅自己,萧邦胸口的怒火一下子窜到了天灵盖。
“将她给我射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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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野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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