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池涟漪

“别乱动,大男人之间抱一下怎么了?”

容溪的手臂绕过楚瑜操控着缰绳,马背上,楚瑜几乎是被容溪环在了怀中。

他手忙脚乱地看天望地,圆润的发髻左侧,一柄银质的梳子坠着流苏,随着楚瑜的动作晃得人眼花缭乱。

容溪看着好笑,将面纱递给楚瑜的同时,顺手拔下了他头上的小梳子。

容溪新奇地打量着梳子,透过不算密集的齿缝,他能看到楚瑜纤长浓密的睫毛和眼底的盈盈水光,那一身桃粉的衣裙衬得楚瑜面如傅粉,眉如墨画。

不得不说,楚瑜生得好看,扮作女子也丝毫不逊于他那被誉为大燕第一美人的母亲,永宁公主。

楚瑜若是女子……容溪想着,脑海中又不由地浮现出了烛灯之下楚瑜初醒的面容。

楚瑜穿男装时,腰带总能很好地勾勒出细窄的腰线,与他瘦削却不显单薄的肩背形成出一种优美利落的骨感,如果刨出衣物,容溪觉得那一定会像一块诱人把完的美玉。

灯下人与眼前人两相重合,容溪恍然,无论楚瑜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当得起美人二字。

只是他更喜欢楚瑜的男子扮相而已。

楚瑜适时望来,容溪搓了搓微热的耳尖,暗自唾弃了下他的胡思乱想,然后拿着小梳子装模作样理了理鬓侧的碎发,生硬地将它插回了楚瑜发间:“老实点,赶了这么久的路,我渴了,早点进城。”

哪里不老实了,楚瑜看着容溪莫名其妙的动作,从那硬邦邦的语气里,揣度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意思。

他只觉得容溪这人真是奇怪,他都说了可以不去信城,尽快赶路,他再撑个一两天到下一个城镇治疗。

但是容溪不同意,哪怕他提出了额外加钱。

不过楚瑜转念一想,也能明白容溪的顾虑,他口空白牙许下的承诺,在杀手刺客那里的有效力度远不如璇玑令带来的交易有保证——

而他若是死在路上,那余下的黄金等于是打了水漂,容溪肯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自然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相识日短,透过那层吊儿郎当的表象,把容溪当作个爱财的杀手来看,竟然格外的好懂。

“别愣着,你那小随从快回来了。”

“知道,别催。”楚瑜低头摆弄着女式衣裙的枝枝蔓蔓,想着他一会就要穿着这身招摇过市,有那么一秒他在考虑要不去和燕临据理力争一下。

还有脾气了,容溪挑了挑眉,轻轻碰了下楚瑜的额头,没有特别热,应该没糊涂。

“公子!容大侠,我回来了。”知砚飞身而来,停在马前。

“轻功不错。”容溪吹了声口哨。

“那是当然,我可是公子亲自挑的。”知砚得意地笑了笑,快速同他们说了信城的大概情况。

信城城门守卫没有增加,城内同样风平浪静,除了医馆附近。

“据我观察,医馆剩的只有一半人马,暂时还不能确定表公子是留在医馆,还是率先出了城。”

楚瑜闻言,蹭一下坐直了:“我不去。”

他没病时,燕临都未必肯让他出门远游,更何况他当下生着病发着热,若是在医馆被燕临逮到,他的游历计划就彻底泡汤了。

楚瑜挣扎着要下马,被容溪一个拦腰摁回了原位:“说了别乱动,小心等会摔了。”

楚瑜急道:“不是,你真觉得这个拙劣的化妆技术能骗过自幼同我亲厚的表哥吗?人不是傻子,容溪,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不去,敏症止住了,只是发热而已,不会有事的…唔…唔唔……”

容溪捏住楚瑜的嘴:“一直发热,就不是‘而已’的事了。”

他扭头冲着愣神的知砚哎了声:“还不走?想不想让你家公子老实去治病?想的话按原计划行事。”

容溪吩咐人安排事,自带着一种发号施令不容置喙的气势,知砚看着自家世子始终红得不正常的面容,咬了咬牙,对容溪道:“公子的行礼我都放在客栈了,你要照顾好我家公子。我引开表公子后就去与你们汇合,要是让我发现你苛待我家公子,你就完了!”

“知道了,快去吧。”容溪笑骂了一句,他还能委屈着财神了?

知砚翻上马车,对楚瑜摆了摆手,叮嘱了几句他要好好吃药,转头驾车离去。

容溪和知砚当着楚瑜的面,密谋得迅速而果决。当楚瑜挣开容溪的桎梏时,马车已经拐了个弯消失在视线之中了。

楚瑜狠狠瞪了眼容溪。

容溪耸了耸肩:“你带这小子,不是因为他轻功最好,是因为他最好忽悠吧?”

楚瑜噎住,找不到反驳的话,呛得岔了口气,长长咳嗽了好一会,才压下了喉头的痒意。

容溪自然无比地替他顺着背,一副你看我说的对吧的表情:“所以楚小公子,现在该乖乖跟我进城了吧。”

信城的城守比长安松懈许多,容溪和楚瑜没费任何功夫就进了城。

沿街的新鲜东西不少,楚瑜偷瞄了好几次都被容溪逮了个正着。

“喜欢那个?要买吗?看在你好像还在生气的样子我就不收你跑腿费了。”

楚瑜木着脸看了眼容溪,一时半会不想搭理他,微微往前倾身,恨不得离身后的人二里地。

但是容溪非常擅长给自己找台阶下,脚上微微带了点力,马匹便向前一冲,楚瑜猛地仰回了他怀里。

楚瑜气冲冲回头,对上的仍旧是容溪正经无辜的微笑:“娘子莫气,不必使小动作抗议,为夫知道你想买,买买买,都买昂——”

容溪将碎银随手抛进小贩身前,俯腰从首饰摊上挑起一枝珠钗,而后潇洒坐直了身,利落地将珠钗别入楚瑜发间,一套极考验腰力的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自带七分风流,引得周围小贩一阵惊呼。

卖钗寰的老板娘得了银钱格外捧场:“这位娘子,你家夫君对你可真好。”

隔壁脂粉铺子的老板娘忙笑着附和:“可不是嘛,这位郎君既买了钗寰,不如再配一盒今日新上的胭脂,蜜桃果儿的颜色,极配小娘子今日的衣裳,才十两银子。”

“哦?”容溪来了兴致,“我瞧瞧。”

楚瑜的声音变不了,他不敢大声说话,侧过身一把拽住容溪的衣领,在他耳边威胁道:“差不多得了,十两一盒的胭脂,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舍得花银子了?”

“此言差矣。”容溪竖起一根手指摆了摆,“我本来就舍得花银子啊,更何况是给你花。”

楚瑜一哂:“这么舍得?把你剩的金条分我一根。”

容溪选择性失聪,对着极力推销的小摊贩抱歉一笑:“哎呀,老板你也听到了,我家娘子心疼我,叫我不要乱花钱,改日再来照顾你生意啊。”

四周一众摊主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在一众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吉祥话里,楚瑜面色扭曲:“快走。”

容溪朗笑着打马前行,拐过街口离那些嬢嬢姐姐们远了些,才拍了拍楚瑜的肩膀:“楚小公子——”

楚瑜没动,容溪又戳了戳他:“小公子,别生气了。”

“喏,给你的赔罪礼。”

楚瑜看着容溪变戏法般从手中掏出一卷信纸,是他刚刚看了好几眼的浣花纸。

浣花纸由青檀皮混合各色花卉制造,一卷十二张,张张花色不同,下笔行如踏雪,价格昂贵,是最为闻名的书画纸张之一。信城的“信”字指的便是用来书信作画的浣花纸。

楚瑜抬眼,见容溪满脸戏谑,嘴硬道:“凭这个就想打发了我?”

“不行么,非要我的金条啊?”容溪惋惜道。

楚瑜哼了声,容溪又拎出了一方刻有竹影的青石砚:“再加上这个呢?”

楚瑜蓦地瞪大了双眼。

那是青石砚,最适合为山川着色,楚瑜家中的青石砚恰好没了,他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购买,一直惦记着重新买一块。

容溪拿出浣花纸的时候,楚瑜就可耻的心动了,现在加上这块青石砚,砚上还有他喜爱的刻影,他更是毫无抵抗力。

楚瑜默默接过了青石砚,小声说了句谢谢。

“什么?”

“谢谢。”

容溪前倾低头:“小公子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

“我说——”楚瑜对着他耳朵猛地来了句,“谢谢!”

吼完这句话,楚瑜身心舒坦了,才忽地想起来还在大街上,他惊慌地向四周张望,刚好看到路旁打豆腐的大爷目瞪口呆,口中喃喃:“乖乖,快给自家娘子气成男人了,比我厉害。”

大爷左边的大娘掐了他一把,对楚瑜他俩露出个怜爱理解的笑,看得楚瑜直发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容溪忍俊不禁,温声且做作:“为夫不要娘子的谢谢,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楚瑜:“……”再说一句话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容溪见身前的人再逗就要成愤怒的鹌鹑了,终于大发善心,打马快步过了这片街区。

远离人群,容溪将马停到了客栈外的小巷里,他翻身下马,仰头看向楚瑜,迟迟没有伸手。

一条街外的人声鼎沸,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动静。

楚瑜以为容溪又要胡扯些什么,却见他神色格外认真:“敏症引起的水肿会影响呼吸,从而危及性命,你的续缘丹我擅自使用是我不对,但我对我的判断并不后悔,不过我还是要向你道歉。”

楚瑜一怔,昏暗的小巷内,容溪的眼神清明澄澈,干净得如同一道潺潺涓流,他从中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和郑重的赤诚。

楚瑜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快:“没事,药做来本就是吃的。”

他病了这些年,各种汤汤水水灌下去,丹药偏方吃了个遍,他早就产生了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对于生生死死的偏执,就如同药苦味散于舌尖般,散在了楚瑜刚懂事的**岁。

可以说,整个侯府,最接受不了他病情的是他爹娘,而最接受得了他的病情的——是他自己。

续缘续命,或许那一颗药强求来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他的缘。

只要他剩下的日子过得值得,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续到二十岁呢。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他对生命的长度不再渴求,便妄图增一增这生命的厚度。

楚瑜有预感,未来的旅途一定值得他的叛逆出发,他看着容溪灿然一笑。

容溪的神色一时间晦暗不明,只有他知道,他仰头看向楚瑜的这一刻,长街呼啸而过的风乍然吹皱一池涟漪,心湖久久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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