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野外的烤鱼没什么滋味,但辛苦了一天,沈知意还是用得很香。
等到天朦朦亮,半梦半醒间,沈知意听到了嘈杂声。
她好像被什么人裹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可能是要往山下走。
脑中一片混沌,沈知意很想抓住什么思绪,却发现只有一片混乱。
终于,她强硬而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抱着她的人很快就发现沈知意醒了过来,连忙道:“知意姐姐你醒了,你应该是在山上过夜的时候着凉了,现在有点发烧,我马上带你去山下看大夫。”
原来是风寒,沈知意如是想到,“那些人都抓住了吗?”
梁锦文很想让沈知意继续休息,但她也知道,不告诉沈知意,她放心不下。
“抓到了,只是还跑了一个。”
那些人本就对柳善逸心怀不满,如今柳善逸自己一个人跑了,更是觉得怕不是这人早就知道官府会来人,却不曾提醒他们。
如此,自是不会为柳善逸隐瞒,都不用严刑逼供,梁锦文就知道此行跑了个最大的头。
而且按那些暗探猜测,那人极善易容,即便是他们也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姓名年龄更是一概不知,只是有人根据口音猜测,那人只怕来自北燕皇都。
不仅是梁锦文,当时陪同审问的校官也是心中一沉。
若当真是从北燕皇都而来,只怕这北燕,所图甚大,绝非从前一般小打小闹。
沈知意显然也想到了什么,即便那时她还未跟母亲来到这朝辞城,却也在幼时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曾经,朝辞城被北燕铁骑兵临城下。
带兵的,恰是如今的北燕皇帝——萧霆渊。
而对方也凭如此泼天军功,问鼎帝位。
思绪发散,沈知意猛然想到,算算时间,许临洲好像就是次年出生的,而许大小姐被掳,恰是在两军对峙之时。
当年驻守朝辞城的,好像就是如今的大昭皇帝。
想到这里,沈知意忍不住瞪圆了眼睛,所以许家当年为什么留下这个孩子,似乎也有迹可循起来。
但,如果抱着那渺茫的希望,为什么如今又要打压许临洲呢?
沈知意猜测或许其中另有内情,只是这内情,只怕她此生都不会有知道的机会。
“跑了的那个,有线索吗?”
听到沈知意哑着的声音,梁锦文不禁用力将沈知意搂得更紧了些。
沈知意这才模糊意识到,不对劲从何而来,她竟然是被梁锦文抱着下山的。
“你先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姐姐不用担心,你还没一杆枪重,我抱你不累,再说了,你现在生病没有力气,还是我抱着你安全些。”虽有些夸大,但在梁锦文看来,沈知意确实不重,接着就是挑拣着回答沈知意的问题。
“早在昨晚,我们就已经派兵封山,那人绝不可能逃出去,他最大的可能,就是隐藏在玉台寺内,玉颜和许临洲已经先一步去玉台寺辨认了,绝对能将那人搜出来。”
虽然山路难行,但梁锦文武功高,沈知意并不觉得颠簸,伸手搂住梁锦文的脖颈,神思也慢慢清明起来。
“跑了的那个,是不是那些人最大的头?就是放我和玉颜出来的那个人?”
“是。”
沈知意眼中划过一抹了然,随即坚定道:“我们不下山,也去玉台寺,我认得他。”
闻言,梁锦文也是动作一顿,“听说那人极为擅长易容之术,北燕探子与对方相处许久,仍不知其真正面目,姐姐你可有把握?”
“既然是玉颜去了,她大概跟你说过,我当时快跌下去的时候,是他伸手拉住了我。”沈知意仔细回忆着她那一刻感受到的注意到的东西。
“他的伪装很高明,手掌之上都是常年劳作所留下的茧,看起来似乎就是个普通的,扔进人堆都找不出来的老百姓的样子,但他忽略了一点,他身上的味道太干净了。”
当时,沈知意是真的觉得手腕痛,但也未尝没有借此试探对方的想法,即便对方有意伪装,但说话时的腔调用词,无疑不透露着对方受过良好的教育。
就连举止之间,都带着普通百姓所没有的慢条斯理。
这并不是说对方的伪装不够高明,相反,对方不仅对手掌和面容做了调整,连延伸进衣服内的脖颈和手臂,可能暴露出来的所有部分,显然都做了调整。
但沈知意自幼跟着母亲,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从田间地头到高门大院,有些人或许长相不同,但生长环境烙印在身上的痕迹,总会在某些时刻,以你无法想象的方式展现出来。
而柳善逸的身上,最大的破绽,就是味道。
很多真正多年劳作的人,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精力,甚至是钱财打理自己。
“好。”梁锦文点点头,“那再过不久我们就到了,想来他们还没走。”
玉台寺内现在确实无人离开,但那只是因为被人拦住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又不是犯人,难道还要一直被关在这里不成?”
说话的是朝辞城内有名的长寿老人,本来只是来玉台寺拜佛,不想竟是被堵在了山上回不得家。
忍了一夜,到底还是发了脾气。
衙役们面对这活着的祥瑞,也不敢多做什么,只能哄着劝着,盼着上头赶紧将那逃走的北燕暗探找出来。
而被寄予厚望的许临洲和玉颜,此时却是不太顺利。
一个是这段时间好像恰逢玉台寺在搞什么活动,是以来礼佛的人格外的多。
排除掉小孩,剩下的所有人都是他们探查的对象。
另一个就是,有些人身份特殊,实在是不好探查。
比如那出言催促的李老人,年过九十,连刺史见了都要以礼相待,就连皇帝都知道朝辞城内有这么一位在,实在是查不得。
可偏偏对方身边还跟着个年轻男子,据说是她远嫁的女儿唯一的孙子。
玉颜稍有上前的动作,那老太太一双利眼便立时射过来,好像生怕别人把她外重孙怎么了一样。
许临洲仔细回想了一遍所有在玉台寺内斋戒的香客,与玉台寺内的僧人名册。
对玉颜道:“现在只有三人最为可疑,一个是那李老太的外重孙柳善逸,一个是昨夜才上山来说是为了祈求学业顺利的外地学子弓正,最后一个,就是那身边护卫精悍的,至今未曾透露任何消息的公子。”
“没错,其他人的来处理由,包括户籍名册,昨夜行踪都很确定,唯有这三人,疑点重重。”
玉颜神色凝重,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一直逃逸在外,对沈知意对沈家,都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许临洲闻言一默,沉吟道:“先放其他人离开,然后看看这三人有何动作。”
对此安排,玉颜也是认可的,现在敌暗我明,只有他们动起来,才有抓住蛛丝马迹的可能。
而沈知意和梁锦文,到达的,就是这么一个空空如也的玉台寺。
连扫地的小沙弥现在都被住持集合到大殿打坐念经去了。
仅剩下被变相看守着的李老太及其重孙柳善逸,外地学子弓正,以及所有人若有似无注视着的,似乎极为尊贵来历不凡的公子。
此时,被重点关注的后厢房里——
“主子,咱们就这么被拦在这里,不知何时能走,可会对此行之事有所影响?”王立弓着身子立在沐怀弈身边,语气谦卑又恭敬。
“无妨,左右北燕的人还没到,在这里待上几日也不碍事。”
沐怀弈坐于房中主位,四下各个隐蔽之处则是他身边带来的护卫,明明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却又将自身气息掩藏得极好,半点不让人察觉。
“那般容貌,想来就是沈太傅的外孙女吧。”
沈知意在梁锦文的搀扶下来到这处被看守起来的院子,欲与玉颜许临洲汇合,浑然不觉有人透过窗棂看着自己。
王立顺着主子的视线望去,来之前他们已经对朝辞城一些值得注意的人做了些许调查,沈知意虽不算重要,但王立也清晰地记得——
沈家豪富,为昔年沈太傅后人,独女沈知意,艳冠朝辞,正值婚配之年……
“这般品貌,想来是了,听说沈姑娘与未来的三皇子妃关系极好,幼时还曾在梁节度使府上住过一段时间。”
沐怀弈本只因为容貌和其沈太傅外孙女的身份而对其多有关注,却不想还有这种联系。
“若我记得不错,昔年沈太傅唯一的女儿出嫁,嫁的好像是如今的户部尚书,林尚书?”
王立一个呼吸间就确认了消息,答道:“您没记错,只是沈太傅去后没一年,两人就和离了,真说起来,现在这位沈姑娘当时不过两岁。”
王立话下之意沐怀弈未尝不清楚,不过两岁就跟着母亲离开,这对父女之间能有多少感情可想而知。
“但你忘了,林尚书至今无妻无子,也就是说,这位沈姑娘,就是林尚书唯一的孩子。”
而上一个唯一,沈太傅的女儿,当年出嫁十里红妆,几乎搬空了整个沈府,而沈太傅的遗泽,至今仍在庇护着沈家母女二人。
不然,一个纯粹的商户之女,又哪里能跟刺史府和节度使府的千金同时扯上关系。
所以,沈知意的归属或者说选择,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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