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走时小鹤还趴在猫肚子上喝奶,走了一趟回来,她就踪影全无。
羊生立马猜测:是有人弄鬼,把我家小鹤藏了。
至于是哪个弄鬼,这还用说,定然两个不安好心的仙童!
羊生顿时暴跳如雷:“我上了大当了,竟中了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是了,他师父先前把两个歹毒童子大大得罪,所以人家就要想方设法报仇。
方才殷勤劝说,又替他引路,不过是想将他引走,好方便对小鹤下毒手罢了。
羊生悔得肠子发青:我怎么跟着人走了,我怎么就不把小鹤带着?若她出了事,我便万死难赎其罪!
一时间揪着仙童衣领,威逼恼怒,定要她们交出师妹。
捶珠与捣玉哪里交得出,她们也不知小鹤怎么不在,于是辩解说:“道童,不要栽赃人,哪个藏了你师妹?”
“是哩,再怎么着,咱们也不至于拿小娃娃撒气。”
捶珠还说:“方才咱们一路走着,你也有眼睛看得见,从始至终都在一处,何曾有空当偷摸过来藏人?”
羊生全然不信,只当两人鬼话连篇,他说:“你们伶牙俐齿,连我师父也吵不过,我不与你们争辩,我师妹是在你家没的,我只问主人家要人!”
他口口声声问主人家要人,话儿虽糙,却也有理。
捶珠莫可奈何,她实在没做这个手脚,女娃娃不见了,她也不知在哪里。
不过一个活人能在天香山丢了不成,定然还在别处——捶珠不信道观内也能出事,所以并不慌乱。
捣玉与她一般思想,十分有底气地呵斥:“吵吵嚷嚷成什么样子,一时瞧不见那宝贝师妹就大吼大叫,难道你是深山里未开化的猴子,只会呜哩哇啦?她不在此处,也在彼处,找锅底灰过来问问便知,做什么凶神恶煞,喊打喊杀?”
羊生仍是咄咄逼人:“你问,你问,随你问什么,只交得出小鹤,我才罢休,若交不出……”
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若交不出,须知我的拳头不是摆设。”
捶珠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个蛮人!”
见羊生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晓得他已濒临爆发,忙止住抱怨,冲猫儿招呼:“锅底灰,你过来,娘娘叫你看的娃娃在哪里,是娘娘抱走了么?”
她心里晓得猫儿最守规矩,必然寸步不离守在娃娃身边,如今娃娃不在,多是有娘娘发话。
谁知锅底灰摇摇头,嘴里喵喵呜呜说了一通,听得捶珠与捣玉手脚绵软,面色发白。
捶珠大叫一声:“苦啊,你这畜生害死我了!”
她一手捏住猫儿后脖,一手攥紧拳头,作势要打。
羊生看出不对,忙拦住她,逼问道:“不要打猫,先说我家小鹤在哪里。”
捶珠哪里敢说。
羊生拳头攥得梆紧,怒道:“不说,我往死里揍你。”
捣玉连忙上来劝架:“莫打捶珠姐姐,我说,我说,你师妹遭歹人掳了!”
一听这话,浑身沸血一瞬冲上头顶,羊生眼前一黑,险些气昏。
他心中忽凉忽热,身上一时有万钧之力,一时软得不能支撑。
“是谎!是谎!”羊生决不肯信,“道观里哪来的歹人,你们合起伙来害了小鹤,定要叫你们偿命!”
他跳起来要打人,两个仙童一起拦也拦不住,口里嘈嘈杂杂解释:“不要诬赖,真是外头来的歹人。”
“方才有个眼生的鱼精,把锅底灰迷昏了,卷了你师妹带走,便是在娘娘面前,我们也这样说。”
“好!好!好!”羊生咬牙切齿,“既然如此,随我去见师父与你家娘娘!”
他一手推搡捶珠与捣玉,一手拖着锅底灰,大步往池边亭子走去。
还未走拢,他就大喊道:“师父,师父,不好了,你来的是个虎狼窝,把我们小鹤弄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天道人原是翘腿斜坐,浪里浪荡,好不正经,听得大徒弟言语,唬得一下起身,连声问:“什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且说明白!”
羊生虽常常嫌师父不着调,当真遇着事儿,还是把师父当作依靠,如今见着靠山,眼泪窜稀般止不住地飙出来,哭诉道:“师父啊,原说带小鹤去猫儿那里吃奶,我本该仔细看护,怪我不当心,叫这两个起歹心的童儿哄走,趁我不在,她们就把小鹤弄丢,还哄我说是外头来的歹人,什么鱼精鳖精王八精,我是一概不信,只望师父做主,将小鹤找回。”
捶珠与捣玉连连叫苦,辩道:“天爷,冤杀人了,我们到底是清白仙家,何苦干这种天打雷劈的事儿,实是来了歹人,如若不信,只管问锅底灰。”
哪个想到有歹人敢入娘娘道观,又有哪个想到锅底灰竟也看护不力,说什么天香山守山大将,白瞎了偌大名头。
因嫌锅底灰弄丢了女娃娃,两个仙童心底里也怨起了不中用的猫儿。
听完来龙去脉,一天道人急急掐算,他于术数一道有几分精通,不过片刻,就算出因由。
算得小鹤无性命之忧,他心头大石落地,腹中计量一番,起个不良心,先不忙去找小徒弟,转而追究起主人家责任。
只见他霎时变了嘴脸,疾言厉色道:“老太婆,你赔我徒弟!”
凤仙说:“为何要赔你徒弟?”
一天道人栽赃:“你把我徒弟吃了。”
凤仙叫这无赖嘴脸气笑,指着一天道人骂道:“什么叫我把你徒弟吃了?当我这里是虎窝还是狼窝,光天化日之下吃起人来?我不信你算不出因由。”
见凤仙说破,一天道人也不装模作样,只是扯着凤仙袖子,定要她给个说法:“便是没吃我徒弟,你也是歹人帮凶,想你凤仙娘娘何等人物,哪里就这般不中用,将歹人也放入家中?莫装无辜,我晓得你是成心。”
又叫嚣:“不赔我徒弟,我上天告你去!”
凤仙冷笑道:“只管去告,不告就是我儿子!孙子!只怕你还未告我,就已先被人告了去。”
一天道人面露狐疑,不知这说法从何而来。
凤仙道:“我看你还不知,那凤尾湖来的鱼精,拜了春江水府大管事做干娘,那干娘乃是东海龟相的女儿,当真惹恼人家,届时一状告到天庭,纵你有天大的脸面,也是你没理,不重罚不足以服众。”
“若他掳了你徒弟,两家都有错处,才好私下商议,慢慢了结这段因果。”
她是一片好心,这老头儿狼心狗肺,全然不知体察。
一天道人嘟囔道:“我虽讨了她奶,也说了若她有难处,可来寻我,怎么就值当上天庭告状?”
凤仙嗤笑:“嗳哟,好大的脸啊,闯了人家卧房,惊了人家妻儿,强索了人家奶水,只留下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就要人家不追究,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
这话说得有理,一天道人不由有些尴尬。
半晌,他嘟囔道:“我小徒弟出事又如何?”
凤仙没好气道:“出不出事算不出来么?若真出事,我去阴司里捞魂儿也赔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天道人也不好再赖人家。
左思右想,他打算先去凤尾湖看看情况,再想方设法请人家归还徒弟。
羊生忙说:“我也去,我也去!”
一天道人斥道:“不要闹,这不是你可胡闹之时。”
羊生不服:“那是我亲亲师妹,我去救她,怎么就是胡闹。”
若不让他去,他真是要抓心挠肺,难受死了。
一天道人断然拒绝:“你又没得本事,去也是裹乱,说不得还要把我拖累,不许去!”
不提这里师徒两个吵嘴,却说凤尾湖那里更是热闹。
鱼二夫妇正在卧房里商议怎么应对贼道。
鱼二娘子很有些担心:“冤家,你掳了贼道徒儿,他定要上门讨要,我看那贼道本事不一般,倘若斗不过又如何?”
鱼二说:“人质在手,他敢同我争斗?”
鱼二娘子仍是忧心忡忡,这话哪里说得准,她总是担心丈夫吃亏。
正计较时,忽然听得屋外有人高声喊道:“弟妹在不在家?”
两口子闻声大喜:“是哥哥嫂嫂来了。”
鱼二只有一个兄弟,人称鱼大,鱼大入赘有钱的东海虾精,做了倒插门,因此婚后搬到虾精娘家去住,把家中老宅让给了弟弟。
因听得外边儿流言纷纷,特地赶回凤尾湖,为兄弟一家撑腰。
鱼二两口子欢天喜地迎接了鱼大夫妇,十分喜悦动容:“到底是亲兄弟,遭难时才见真心。”
鱼大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帮自家兄弟,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小弟莫怕,我和你嫂子在这里哩。”
鱼大嫂子也说:“且放宽心,我看哪个敢来冒犯。”
这边正诉说情谊,外边又有老妇叩门:“女儿,你亲娘来了。”
来的是鱼二娘子的娘,是个年事已高的老鲤鱼精,外头人都尊称一声李婆婆。
鱼二娘子急急出门拜见亲娘,一见面,泪珠子便从腮边滚落,哭道:“娘,女儿不孝,累您辛苦奔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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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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