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他们的人马到兹萘时天色已经昏暗,伸手不见五指,早已看不清衣服穿的什么,来迎接的人都是接到新官到的消息才匆匆赶来的。
池仲景命侍从不准点灯,那马车上的随行小吏也未觉不可,自己就靠着窗小憩一会,池仲景倒是十分精神,眼光无着落却是十分专注,心里面在数着数。
来接的人就是个普通饲马人,打着一盏红灯笼,在离车马老远的地方扶了扶帽子,抬起左手往袖子里吹了两口气,左手拂过灯笼上口和流苏,等灯笼的光变得如萤火般微暗时就继续掂量着步子就继续往前走了。
……
“阿貘!”
伴随着窗外悠悠鸟鸣,貘睁开了眼睛,然而周围并没有池仲景的任何身影,自己卧在榻上,瓷枕仍旧是冰沁入骨,蚊帐还未放下,被子也未打开,只有一张凉席。小金兽的熏香并未点燃,仅枕边有着一个香囊,貘拾起香囊细细闻了闻:其味袅袅,令人神怡。安眠的物件,难怪自己这样也能睡到天亮。
此时他的嘴角浮现笑意,浅淡的如同一朵月季花开。
居室内嵌入书房的,墙头那就是一整个的书架,摆放的除了书还有就是瓷器,缩小版的兵器。貘伸手拿起兵器,三四指头触摸着剑身凛冽得有刺痛感。书房甚大,一面墙就开了好几户窗,映在上的婆娑竹影。
是何此皎洁的月色?竟然这般空明。走到门前时望着床上斑驳陆离的月影貘神情有些改变,那真就如投影一般,外面该是伸手不见五指吧!我何时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池仲景啊!池仲景啊!我是真就不明白了,我有这么讨厌吗?”他的神色很是平淡,不喜,不悲,不怒。
他将门栓的一头往下按,那门栓就翻转了下身子就乒乓两下掉到地上去了。这吵闹声似乎将夜吵醒,貘这才注意到门内门外蝉鸣蟀声此起彼伏。
貘,奇兽也。其形怪异,似豕非豕,似象非象。体硕而圆,肤厚毛短。性喜夜行,常隐于林深之处。
“貘之能,善食梦。人于寐中,梦之纷纭,貘则悄然而至,食其噩梦,留其美梦。”
没错,阿貘啊——是只奇兽,又或者说,是只妖怪。
门像是自己主动打开一般,一息快又一息慢,外面果真是黑的不过天边是蓝黑色近浅色的,如此夜色,定当点盏灯以做照明只用,不过这屋的门头上悬着的就是个摆件罢了。
他念着一道符咒,自己的身影就逐渐变得飘渺,身着的亮色衣衫也变得薄透向上无尽飘展就成了一直带着幽光的黑色的圆滚滚的东西,不过又一瞬就成了一株灵动的火焰,窜进灯笼中,打着圈。片刻之后一切又回到最初,灯笼没亮,貘还是立在门槛。
他侧头看向窗户,可能是什么高超的物件吧,仍旧是皎洁的月色,再一瞥,甚至连整个卧床都沉浸在其中。
如果不是不明白现在的情形他还当真就想躺回床上,酣畅淋漓的睡上一番,毕竟连日舟车劳顿,难得能休息,还有香囊香炉。
正想着就被吹来的夜风吹得些许胆怯,没灯笼,也不可能摸黑走。若是用了法力恐怕还要再跌几年修为。本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用,转而一想,何不找找周围有没有什么照明的灯笼?若是没有那发光的窗户该是另有玄机,实在不行就将窗户卸下。
他寻了半天无果,就走进窗户,亮出他那昆吾石般亮晶的指甲在同为晶状体的窗户下切割出一块方正的,可是一将他扣落到手上时就成了横竖交错木条的方格形窗棂,他捏着焦点处,它就旋转了一下,带着晶体月光一并成为雾白色的水汽散去。
自然,再怎么做都是无用的。
不过今日还真就想要去外面走上一遭。他的瞳色如同夜间行走的猫一般,幽冥界的绿色宝石。
走在碎石板路上,蘅芜的香草味弥漫着,就像是烧焦了般,起初未觉什么,越走越觉得燥热,难受到停下来用手扇风时才注意到自己衣衫已湿了大半,满脸都是细密的水珠。
此时空气中炸出一些星星似的闪电,貘不自觉的就如先前那般,蓝黑的幽火将那些细小星火围住,那些星火也因此没有一瞬消失。慢慢的就聚落成为一簇火光。蓝色,黑色,金色的火光飘逸的如云彩,慢慢的游走到远处的人家。
按理来说会有犬吠,不过这时却没有。门前的两盏灯笼一瞬亮起,微风过,扯起“噗哧——”的声音,就能看见琉璃般的色彩溢出。室内更是璀璨,半空中的琉璃天河飘飘然如丝绸,色彩缤纷。
“噗哧——”
蹦出来的火焰成了一盏金樽。
……
几经辗转,貘来到了又察觉到了一处梦境,此种形态时他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他有两双假目在黑色流动的躯体上,他知道哪里有梦,哪里有光,哪里有温度。
方圆几里对他来说都不远。
大半夜的,非要打赌来这儿。不会真就有鬼吧!童子心里嘀咕,眼睛都不敢瞧上一瞧,双手合十,小声念叨着“是鬼也是一家人,是鬼也是一家人。”
不远处的上坡路还真就想起细碎的踱步声,童子心里明白那是家里爷爷的坟墓,兴许就是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出现的。这是回家的必经路,他小跑过去,他爷爷就现身了。
“爷爷你想我了吗?”
“想啊!乖孩子别怕,我是你爷爷不会害你的。”
他爷爷每每抚摸他的头,握住他的手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接着他脸上冒着冷汗,双目尽是恐惧,他是鬼?还是说某个妖怪办成我爷的样子哄骗我后面好吃了我?近来村里不太平,妖怪最喜欢的就是小孩了。
“孩子啊!别怕我们是亲人,不会害你的。”
每说一句,他的忌惮越深一分。
香灰!香灰!童子想着的都是驱妖避邪的物件,越想越发无可自拔,最后竟然看见一把桃木剑出现在自己手边,他直直的就向他爷刺去。
童子一看四周,自己躺在一块墨绿色的湿冷石头上,稍微一翻滚就跌落万丈深崖。
这梦并不算恐怖,貘蚕食了这梦境后,自己就恢复了人形,他此刻觉得寒冷难耐,眼睛也不能清楚看见东西,只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就用脚摸索着走回屋内了。
他是被门槛绊倒的,一下子跌在地上,膝盖恐怕早就磕破,支棱起身体,摸索半天也找不到那门栓,试着将门关拢不过还是缓缓的就关上了。真就是累了!他此刻连那窗户的光亮也无法看见,接着摸索着躺上床了,盖上被子,轻而易举的将香囊拿起又放在鼻尖嗅了嗅,半迷半困的没过几时就入睡了。
半夜,貘眉蹙紧凑,冷汗一行掉落,他将手背靠着额头,脸是白惨惨的。这时一阵风来,带着火星,将香炉点燃了,袅袅烟尘飘升,从中还乍现了一条红线。
月光映射下除了窗纸上的竹影还有就是地板上一个伞韵灵秀的女子身影。
她走路时衣摆飘摇,伞柄末端垂下的五六条绫罗袖带,带子有风携带般,末端都在绸缎的上部,她的手上还缠有一条细细的丝绳。
她并不是走到门外去的,而是月亮位置变迁,她的身影慢慢拉长,慢慢转着,才消失的。
那香炉的雾气弥漫,像蒸桑拿般,貘仍旧冒了许多汗,迷糊中将被子掀开,这时他的气色好了许多,也比先前白了。
……
貘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人,池仲景或是什么虾兵蟹将的都可,兴师问罪,寻替罪羔羊,哪一件不是他擅长的?
这时恰有侍女送来吃食,正疑惑门如何打开?探头往里看时。
“你,过来。”
“哦”
貘斜睨着眼神,哦?再认真瞧了瞧她的衣着打扮,那女娥只是低着头抬着案板走过来。
着的衣服看上去样式并不繁杂可却是上好的绸缎,扎染工艺也绝非一般,色浅处纹案如蝉翼,色深处如蝉初蜕壳般嫩绿,交界处如水侵染。梳着的双丫髻用金属质的钿头银篦皆刻有不知名的花,眼妆浅淡,唇妆却是鲜艳夺目。
第一直觉认为,她是哪家的小姐,不过第二眼就认定她是妖。一只由蝉所变的妖。
“你是哪家的小娘子?是被拐来还是被卖来的。”
“啊——啊?回大人话我不是被坑蒙拐骗而来的,这儿所宅院先去一直是我家人的居所,但是后面惨遭变卖,而我也无其他去处,也对此地思念的甚紧,几日前闻言要找侍女,就报了姓名年岁来到此处打杂。”
“你是来送茶的?”貘用手指微微指向她手里的器具,些许含笑的问道。
她就将手里的物件放在茶几上,并连连点头。
“池判官吩咐的,他还说要你将这处宅院命人好生打扫一番,再上街市去置办些吃穿用行观赏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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