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知道他在说谎

祝敏低着头,不敢看段景桁的眼睛,声音小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好……好久不见,段景桁。”

坐下来的那一刻,祝敏心里就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完了。

祝敏根本从来没有忘记过段景桁。

之前那些所谓的“结束”和“放下”,不过是自欺欺人。

段景桁只是稍微靠近一点,祝敏就全线溃败。

成为同桌之后,祝敏才发现,段景桁和传说中、以及祝敏之前远远看到的那个段景桁,真的很不一样。

段景桁确实优秀,脑子转得极快,很多难题一点就通。

但段景桁绝不像传说中那么完美无缺,不食人间烟火。

段景桁会在枯燥的数学课上,把课本竖起来做掩护,偷偷地在下面看《基督山伯爵》或者《活着》。

会在英语听写之前,紧张地戳戳祝敏的胳膊,小声问:

“祝敏,‘必要的’这个词怎么拼来着?是‘nessary’还是‘necessary’?快告诉我!”。

会在午休时间,趴在堆满书的桌子上睡得毫无形象,有时还会流一点点口水,弄湿摊开的练习册一角。

“喂,祝敏,这道物理题受力分析到底怎么做啊?我绕不过来了。”

段景桁总是用钢笔或铅笔的尾端,轻轻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戳戳祝敏的手臂,然后侧过脸,用段景桁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眼睛,一脸无辜又带着点求助的表情看着祝敏。

祝敏表面上总是努力维持着冷静,拿过题目,条理清晰地给段景桁讲解步骤,心里却早已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段景桁靠得太近了,近得祝敏能闻到段景桁校服上淡淡的、阳光晒过后的洗衣粉的清香味,近得祝敏能数清段景桁低垂着眼帘时,那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每一次呼吸,都让祝敏紧张得手心出汗。

渐渐地,祝敏和段景桁熟悉起来,成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段景桁会偶尔给祝敏带段景桁妈妈做的便当,说是“答谢辅导之恩”,味道确实很好。

祝敏会在段景桁因为打球或者别的事情耽误了整理笔记时,主动把祝敏的笔记借给段景桁抄。

段景桁知道祝敏想当作家,就经常把段景桁看过觉得不错的书推荐给祝敏,从村上春树到余华,从《麦田里的守望者》到《百年孤独》。

“祝敏,你文笔这么好,情感又细腻,以后肯定能成为大作家。”

段景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是发自内心的相信。

而祝敏总是红着脸,慌忙反驳:

“你少来了!你才是,照这个趋势下去,清华北大随便挑,以后肯定是大科学家或者大企业家,前途无量。”

那时候的祝敏,天真地以为,这样平静又带着些许甜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祝敏和段景桁会一起度过高三,一起熬夜奋战,一起参加高考,然后考上各自理想的大学。

也许……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等祝敏变得更优秀一些,祝敏就会有足够的勇气,把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亲口告诉段景桁。

可是,命运的齿轮,在高二下学期开始的时候,猛地转向了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

段景桁请假的次数突然变多了。

即使来上课,也常常是一副魂不守舍、极度疲惫的样子。

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的乌青也很重。

上课的时候,段景桁不再偷偷看小说,更多的时候是望着窗外发呆,或者干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几次随堂测验和小考,段景桁的成绩一落千丈,从稳居前列掉到了中下游。

老师们都察觉到了段景桁的异常。

班主任、年级主任都陆续找段景桁谈过话,但段景桁每次都是含糊其辞,说段景桁自己只是最近休息不好,压力大。

可祝敏知道,不是这样的。

有一次放学后,祝敏因为值日走得晚,路过学校后门那个僻静的小巷口时,看见段景桁正和两个穿着流里流气、看起来像社会青年的男人在说话。

段景桁的表情很严肃,甚至带着一种祝敏从未见过的屈辱和无奈。

还有一次,段景桁请假半天后回来上课,祝敏闻到段景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还没来得及散尽的烟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让人不安的气息。

那个曾经闪闪发光,好像永远充满活力和希望的段景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像一盏快要耗尽的灯。

祝敏忍不住,在一次课间,教室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小声问段景桁:

“段景桁,你……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段景桁抬起头,看了祝敏一眼,嘴角扯出一个非常勉强、非常疲惫的笑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没事,真的。”

“就是……家里有点事,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可是祝敏知道段景桁在说谎。

段景桁那双曾经像黑玛瑙一样明亮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藏着太多祝敏看不懂的沉重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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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连载中枝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