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祝敏从班主任一次无意中的叹息里,拼凑出了残酷的真相。
段景桁的父亲,那个据说原本是做小生意的男人,因为长期酗酒,脾气暴躁,在一次酒后和人发生冲突,失手把对方打成了重伤,现在人被关进了派出所。
对方家属不依不饶,索要一笔天文数字般的医药费和赔偿金,否则就要让他父亲坐牢。
段景桁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没有固定工作,家里原本就没什么积蓄,这笔巨款,彻底压垮了这个本就并不富裕的家庭。
那天放学后,祝敏找遍了整个校园,最后在已经空无一人的篮球场看台上找到了段景桁。
段景桁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最高那一排,夕阳把段景桁的影子拉得又长又孤寂,段景桁低着头,背影看上去那么单薄,那么无助。
祝敏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地走上去,在段景桁身边隔着一个座位的位置坐了下来。
祝敏和段景桁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耳边只有风吹过空荡球场的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太阳都快完全落下去了,天边只剩下一点点惨淡的橘红色,段景桁才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
“祝敏。”
段景桁没有看祝敏,依旧低着头。
“我觉得……我快撑不住了。”
祝敏心里一紧,鼻子瞬间就酸了。
祝敏急切地侧过身,面对着段景桁:
“你可以跟我说。”
“到底需要多少钱?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我可以跟我爸妈说,可以先借给你!”
“再或者,我们可以向学校申请困难补助,还可以发动同学捐款……”
段景桁猛地摇了摇头,打断了祝敏,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没用的,祝敏。”
“那笔钱……太多了,多到你想都不敢想。”
“不是靠捐款或者补助就能解决的。”
“而且……”
段景桁顿了顿,声音更低了。
“我不能把所有担子都扔给我妈一个人,我是她儿子,我得……我得想办法。”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映照在段景桁的侧脸上,勾勒出段景桁紧抿的嘴唇和紧绷的下颌线。
祝敏看着段景桁那张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写满了憔悴和绝望的脸,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那一刻,祝敏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很想不管不顾地抱抱段景桁,告诉段景桁没关系,告诉段景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祝敏的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捆住了,动弹不得,最终,祝敏只是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段景桁…”
“你别一个人硬扛着,你不是一个人,我……我们都可以帮你。”
段景桁终于转过头来看祝敏,眼睛里情绪翻涌,有感激,有无奈,有痛苦,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那是祝敏完全看不懂的复杂。
最后,段景桁只是抬起手,非常轻非常轻地,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一样,拍了拍祝敏的头顶,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谢谢你,祝敏。”
段景桁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祝敏心上。
“真的,谢谢你。”
“但是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你离我远一点比较好,对你不好。”
说完,段景桁收回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下了看台。
祝敏独自坐在渐渐浓重的暮色里,看着段景桁越走越远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那一刻,祝敏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段景桁正在拼命地把所有关心段景桁的人都推开,正朝着一个黑暗的、危险的深渊滑去。
而祝敏,除了眼睁睁看着,除了无力地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将祝敏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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