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三愿跑过去,可拽不动,转而去推大妈,结果一下子就给推开了,小男孩吓得不敢说话,突然又哭起来。
“把东西捡起来,咱们走。”李乘歌的目光仍旧死死钉在大妈身上。
陈三愿担心李乘歌,不愿离开半步,可也还是乖乖照做,顺便麻利地拿了一瓶酱油。
“哎哟——我这心脏啊——可慌死了!我这心脏病又要犯啦!”大妈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
员工要去扶她,被她一掌打开,经理看在眼里,眉头皱了一瞬,旋即好声好气地安慰起来。
“不能让他们走啊,就是他给我气病的哟……哎呀……哎呀……”大妈叫唤个不停。
李乘歌微微侧头,皱眉一笑,眼里尽是同情:“能气到你这种讨人嫌的苍蝇也算是功德一件,心脏病你有最好,没有也无妨,因为,你马上就会因这张恶毒的嘴……小鬼缠身。”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妈惶惶不安,印堂隐约浮现黑气。
越过零食区,李乘歌直接带陈三愿来到超市的角落。
“撞到哪儿了?”李乘歌看了眼车。
陈三愿卖力摇头。
李乘歌的手沿着推车高度平移,在陈三愿胯骨靠下的位置点了一下。
“这里?”
陈三愿惊讶这位置分毫不差,先是点头,随后很快比划道:
[不疼!一点都不疼!]
李乘歌没再说话。
陈三愿拍了拍大腿,又扭了扭腰。
[没事的祖宗!受伤最重的是那瓶酱油,我没事的!]
李乘歌还是不说话。
[祖宗,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又瞎往自己身上揽错。”李乘歌打了陈三愿的手一下。
陈三愿边摇头边道: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
李乘歌看着陈三愿,自责地叹了口气:“真是离开一会儿都不行。”
陈三愿眼泪喷涌而出。
[谢谢……谢谢祖宗……谢谢祖宗来得好快,谢谢祖宗替我辩解,谢谢祖宗替我出气,谢谢……]
李乘歌单手抱住陈三愿,轻轻摸着他的头。
“那个老泼妇说的混账话,现在全都忘掉。陈三愿,我说过,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你的父母一定也都是心地善良之人,就是……就是……就是你太好了,老天爷都嫉妒你,再不能让你多一双能言善道的嘴,所以才不能说话,但你的手有声音,我能听见。”
李乘歌说完这一段话,羞得手都软了,垂落的花苞般压于陈三愿头顶。
陈三愿哭得更凶了,可也极力压抑着声音。
李乘歌目光柔和,轻轻笑了一声:“好了好了,受委屈了,是不是?”
“嗯……”陈三愿抱得很紧,紧到两人哪里都贴得很紧。
李乘歌眼睛蓦地睁大,右手不自觉地向内抓。
“好了……好了陈三愿,回家再哭吧,先……松开我……”
“嗯嗯……”陈三愿这声喊的是“祖宗。”
李乘歌使劲拍着推车:“陈三愿,这里有雪糕,有雪糕!80块四小盒的冰淇淋!”
陈三愿绝对抖了一下——李乘歌感受到了。
“零食还没买呢。”李乘歌推开陈三愿,麻麻的脸,慌慌的心,让他差一点就大舌头了,“快走,买你平常舍不得吃的零食。”
“啊……”陈三愿抽搭着抹眼泪。
[祖宗……我想……擤一下鼻涕。]
“擤吧擤吧,这段路我来推,挑完零食再给你。”
“啊……”
“陈三愿你再不擤我可走了。”李乘歌推着车走了一步。
“噗”——
陈三愿飞速处理好自己的小花脸,接着向李乘歌报备。
[祖宗,我擤好了。]
“看出来了。”李乘歌莞尔,“那走吧,想吃饼干还是薯片?辣条还是果冻?算了,就从这边开始逛吧,走到头也结账了。”
“嗯嗯。”陈三愿开心点头。
凡是陈三愿看上的零食,李乘歌都说“多拿几个”,陈三愿不想花太多钱,每个都只拿两袋,大白兔奶糖也不例外,但李乘歌替他又拿了好几袋。
最后结账时,是李乘歌付的钱,满满五大兜子东西,李乘歌拎一兜,陈三愿拎四兜。
路上,李乘歌不止一次跟陈三愿说可以再分担一兜最轻的,但陈三愿死活不愿意,他也只能用冥力帮他托举着,心里暗道一句“傻子”。
回到家后,李乘歌去洗澡,陈三愿把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分类放好,又去阳台收了衣服,仔仔细细熨了衬衫,等一切都忙完后,李乘歌也洗好了。
“降温了,你还穿那套长袖睡衣,短的那套就穿了一天,先收起来。”李乘歌道。
“嗯嗯。”
李乘歌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摆放整齐,像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小镇。
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他不会做饭,所以髓魂汤并没有相关记忆共享,那么陈三愿是看菜谱现学现做,还是以前就会?那又是谁教的呢?
于是,陈三愿出来后,他问了他。
[以前就会,美霞婶子教过我。]
李乘歌愣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帮你剪头发的女人?”
陈三愿点头,在手机上打出“郝美霞”三个字。
[叔叔走得早,美霞婶的两个儿子都在城里工作,很少回来,所以美霞婶基本都是一个人住。她是村长的邻居,经常给我好吃的饭,还教了我做饭。]
李乘歌微微皱了下眉。
[祖宗,不是我自夸,其实我以前做饭也挺好吃的,用大锅烧出来的饭,味道比现在还要香,美霞婶经常夸我有天分,要是有条件,一定送我去当厨子。]
李乘歌笑了一下:“那她是真的很照顾你。”
陈三愿点头。
[祖宗,美霞婶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她是唯一一个不嫌我脏还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可为什么这样的好人,总要活得那样辛苦呢?]
陈三愿黯然神伤,眼中含泪。
[美霞婶其实很想念她的两个儿子,但她腿不好,眼睛也不好,怕去了给他们添麻烦,所以就一直留在村子里。我死的那年,美霞婶的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了,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李乘歌胸口似堵了袋水泥。
郝美霞和陈三愿都是可怜人,两个孤独的可怜人靠在一起,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足以温暖彼此。
“想她的话,回去看看不就好了?”
陈三愿惊讶地瞪大双眼,使劲摇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他的确想念美霞婶,也想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村子看一眼,可他心里害怕,甚至是抗拒。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他不知该以什么身份踏入村子。
“我陪你去,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你心里不也放心了吗?”李乘歌压着抱枕,弯下身子,“那个村子,已经不会伤害到你了。”
陈三愿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两手交叉,夹棍般攥紧双手。
李乘歌看着他的手,耐心且温柔道:“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就算有也没关系,你背后是我,他敢胡说八道一句,我立马拔了他的舌头。当然,你不愿意去我们就不去,我只是猜一下你的想法,但这件事的最终选择权在你。”
陈三愿的心像是测压结束的袖带,“彭”一下就松了。
是啊,只要有祖宗,哪怕下地狱都不可怕。
“啊……”陈三愿眼里又满上一圈泪水。
李乘歌及时打断:“拔舌头是随口说的,搞不好容易弄死人,但我们绝不会遇到人就是了。”
陈三愿破颜一笑。
[祖宗真好,我……最喜欢祖宗。]
李乘歌顿时脑袋发麻,世界仿佛撒了闪粉般奇迹闪光。
“对你好的你都喜欢吧?”李乘歌嘴里似含了颗泡泡。
陈三愿坦然答道:
[喜欢,但不是一种喜欢。]
李乘歌想到在超市时他管陈三愿叫“弟弟”,呼了口气,然后说道:“你说的,应该是家人的喜欢?”
陈三愿点头,又笑着摇头。
[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祖宗……是最特别的。]
李乘歌嘴唇蠕动,心脏“咚咚”撞击胸腔。
“睡觉睡觉,明天起来吃早饭。”
李乘歌站起来,双臂发酸,难以攥拳。
他差点就要问出那句话了:最特别的喜欢是什么?
窗户纸上,答案显而易见——早就洇透了。
[祖宗,你想吃什么?]
“馄饨吧,反正你明天要包的不是吗?”
[那就给祖宗煮馄饨吃。]
说完这句话,陈三愿突然笑了一下。
“又瞎笑什么呢?”李乘歌转过身。
“啊……啊……嘿嘿~”
[就是觉得祖宗也很好养活呀。]
李乘歌目瞪口呆。
好神奇的评价。
这种话居然可以用来评价他?!
那他……那他可就要信了啊。
“你要是真这么想,估计照顾十殿阎罗也不在话下。”
陈三愿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
[祖宗,睡前……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嗯。”
李乘歌多少有点汗流浃背,万一陈三愿问出点超纲问题,他该怎么回答啊?
[祖宗说那个大妈会有小鬼缠身,是什么意思呀?]
陈三愿一脸天真无邪。
李乘歌暗骂自己多心。
“放心吧,没有想要她的命,不过是倒霉几天罢了。”
李乘歌眼角略挑。
但倒霉也分大小轻重,她的霉运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消除的。
陈三愿放心地点了下头,感觉特别解气。
他自己怎样都可以,上辈子也是这样平平淡淡过来的,可旁人不能侮辱他的父母、家人还有朋友。其实当他听到那句话时,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可祖宗先一步替他出了手,替他保护了珍爱的爸爸妈妈。
祖宗一直一直都对他很好呀。
这一夜,他抱着李乖乖,睡得非常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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