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章
放不下是人固有的执念。
叶橙在第二天很早醒来，进入初冬后的清晨天亮晚了很多，外头还依旧是蒙蒙亮。
枕边的手机还安静放着，想了想她还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错过一通电话。
意料之外的，还是没有。
原以为姜炳会很在意自己的，哪怕是自己说完打错后他也会打电话过来的，可是他没有。
已经忘记过了多久，终于挨到学校的起床铃声响了她才起床穿衣。
那个时候距离姜炳离开已经有两个月了。
她照常上下学，丝毫没有偏离自己所规定的航道，只是从那个可以联系他的念头涌出之后，已经很难回头。
洗漱完等着虞果一起去食堂，那姑娘出来看见她低头靠在墙边冥想有些惊讶，问“你咋今天没背英语单词？”
“没精神。”
“怎么？哀愁了一晚上？”
她说话向来直接，叶橙连婉转的机会都没有。
“倒也没这么夸张。”
天光熹微时分，操场上的路灯还亮着。
两人结伴走去食堂，虞果只笑得开心。
叶橙觉得或许让开心的大部分，其实是她熬夜看完了一本感人心扉的小说，而不是自己不得志的萎靡模样。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好，虞果看见了只是笑笑，要是姜炳看见了可能还不忘嘲讽一番她这副熊样，最后又照例来给她一颗糖是他惯有的处事模式。
早饭吃的馄饨，虞果说是水饺，隔壁座的说是抄手。
叶橙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名号。她加了些许辣椒，红油看起来很勾人食欲，事实也这样。
早饭期间，虞果说“看来你吃饭是得多生生气，胃口都变好了。”
那时候叶橙正拿着一根油条在啃，嘴巴油润，腾不出来讲话的间隙，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同学陆陆续续回了教室早读，叶橙和虞果踩着上课铃姗姗来迟。
也是，虞果这人上课从来不着急的。
早读分科轮流，那天背的是生物知识，相对来说要轻松些许。
叶橙听见蒋延念出的“脱氧核苷酸和脱氧核糖核苷酸”都觉得头疼，她觉得自己在理智和感性之间艰难博弈，思绪最为敏感受伤。
书本上密密麻麻写着笔记，叶橙背书的嗓音并不大，睁眼盯着课本背诵的声音一会儿就融入了课堂的朗朗读书声里。
手边不知何时递过来一张便签，还没看，才想起来昨天那盒酸奶还没喝，只是上面画着云朵笑脸的便签被拿了下来。
叶橙低头看了看内容【昨天没有休息好？】
大概是有了黑眼圈，蒋延才这样问。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回话，她嘴里读着知识点，却是在想怎么回答。
【我在想到时候文理分科选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断绝一切过分情感交流，以至于叶橙想到这个的时候内心才算渐渐放松了许多。
蒋延看了一会儿才写【综合一下整体情况，外加我喜欢物理，准备选理科。你呢？】
叶橙松了口，直接回【文科。】
连原因都不需要写，只给了结果。甚至这个决定好像只是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就做好了的，她没有跟任何人商量。
蒋延看了便签没再回答。
早读早早结束了之后，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有些同学已经趴着睡着了。那些同学里，包括了虞果。
蒋延不知去了哪里，叶橙还是没有喝那瓶酸奶。
她翻出训练题做着，思维跟着解题方式运转，已再无太多心思思考别的。
有关于蒋延的，有关于姜炳的，统统都抛之脑后了。
那之后，蒋延的付出慢慢变得比从前拘谨了许多，叶橙总觉得，任何关系都要有一个平衡感，所以,这样的同学关系已经足够。
青春的男孩儿女孩儿都分泌着被称为荷尔蒙的激素，它刺激着虚无缥缈的爱情慢慢萌芽。
叶橙那时候并不知道蒋延喜欢自己是处于一种怎样的心态，甚至她觉得蒋延根本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状态，她觉得他误以为的喜欢只是处于一种同情关照自己的心情。
叶声虽然放假时爱玩儿游戏，但来学校之后都能进入状态。
兄妹两人在学校见面的时间算不上太多了，只有中午晚上在食堂一起吃饭的时间是固定，其他时候都各行其是。
虞果有时还会八卦蒋延怎么跟从前相比少了关心，叶橙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搪塞了，没让蒋延失了颜面。
天冷了之后，叶妈妈来送过一次暖水袋。
其实她们很少来学校看叶橙和叶声，两个孩子倒是觉得没什么，妈妈身体也不是太好，外婆年岁也大，来得最多的是李叔叔，东西放在门卫室便离开。
那时候突然才发现，也不是离开了谁就不能生活的。
北方的雪下得有些早，好在教室也有地暖，倒也能熬得住。
叶橙原本觉得自己身体算得上好的，但也在假期前生病了。
刚开始并未当回事儿，直到后来咳嗽声不断，也开始发烧，夜晚更是咳得无法入睡。
虞果充当起了护理工，她半夜被叶橙咳醒了之后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天气太冷了，放在暖水瓶里的热水也不见得一直都是滚烫的，虞果端过去给叶橙。
那时候叶橙知道虞果起来了，不知道是给自己倒水。
她蒙在被子里，试图用这种办法降低一下自己咳嗽的噪音，减少影响虞果被吵醒的可能性。
虞果眯着眼，意识困顿摇了摇被子喊她“橙橙，起来喝口水。”
叶橙爬出被子，只感歉意“又吵醒你了。”
她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说起话来像用磨砂纸磨了一样的干疼。
“我觉得你还是得回去看看。”
虞果说罢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灯光的照射，叶橙的脸通红。
“我好像是发烧了。”
“哎，你哥不在，要是在他肯定现在就会来接你去医院。”
虞果说得果断又确定，其实叶橙并不觉得自己对他来说算得上是重要，可偏偏又觉得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的。
因为他肯定会来。
她接过水杯。道“你先睡，明天还要上课。”
“你咳得太严重了，我不放心。”
也是，虞果最近没少跟她说有发烧烧傻了的故事，弄得叶橙自己都有些担心。
“没事儿，我喝了水就睡。”
“等你躺下我再睡。”
叶橙加快了喝水的速度，嘴巴干涩，一杯水下去也有些泛苦味儿。
她躺下后，虞果才准备睡去。
那夜叶橙 睡得极其难受，忽冷忽热，后来又醒了一次，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睡了很久。
清晨叶橙收拾了东西坐在门卫室等李叔叔过来，她面色惨白，病怏怏的坐在板凳上，眼睛费劲的睁着看向外面。
门卫大爷看她的惨状，好心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叶橙嘶哑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李叔叔开车戴着叶妈妈和外婆一起来的，老人看孙女无精打采的面孔关切地嘘寒问暖。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离不开人生，即便是冬天，再次走进来还是感到阴冷。
医生检查之后说是拖延时间太久已经恶化成了轻度肺炎，外婆动用关系给她找了间单人病房，皮试之后开始了点滴。
叶橙躺在病床上昏昏欲睡，纵使是饥肠辘辘也吃不下任何食物。
大概是在药物的催化下，叶橙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漫长又深沉的觉了，她觉得自己无比地放松，沉睡躯体压制着思想的跳跃，有些记忆的碎片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冗长的梦。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病房里四下无人。
她动了动手指坐了起来，还是感觉脑袋疼痛。
窗外的树干光秃秃的，一片萧条。
她觉得自从姜炳走了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热闹了。就像现在她醒来在一个人病房里，无限悲伤涌上心头。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就真的又想起了姜炳。
想起自己做完手术的时候，姜炳在病房里陪她看书。
一人一本书，许久不聊天也是那么静好。
那年冬天真的来得太快了，叶橙在恍惚间发觉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这座城市的生活，甚至在某些时候已经慢慢忘却了曾经在清水村的一些难挨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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