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莫里把晾凉了的饭团递了过来,洛辞便欣然接下。戎天星的手艺果然不错,烤肉里的汤汁溢了出来,浸入了每一粒米中,别有一股香辣咸鲜的风味。
戎天星则把一块特制的饭团交给了他哥哥,洛辞瞄了一眼,发现那块饭团里面少盐少油,几乎没放佐料。而戎北辰就将口罩拉开一角,默默地啃着无味的饭团——对他来说,“没有味道”就是最好的味道,因为他那过于发达的味觉,会将每一种人间的好滋味放大成灾难。而他从各方面受的痛苦,并没有与他相匹配的向导来化解。
“真可怜呢。”洛辞在心里评价道。
垫饱了肚子,洛辞又开始喝酒。他抱着一个小冰桶,依然是嚼一块冰喝一口酒,看得莫里直皱眉头。他不在乎,冰凉和滚烫交替下咽,神经在麻痹中微微迷醉,他允许自己稍微醉一会儿。
他看到戎北辰机械化地吃完了饭团,正准备拉上口罩,忽然便起了玩心,一只手指伸过去,探过口罩的缝隙,戳在了对方的脸上。
夜里他也没个准头,只是随便一戳,没想到却碰到了一个相当柔软的东西,并且感到了温热的湿意。
洛辞在心里“哎呀”了一声,手指却忍不住微微一勾,在那湿软的舌头上撩了一下。
他那手一直抱着冰桶,本是冰凉一片,戎北辰偏开脸,躲避那贸然进犯的手指。
他迅速地拉好了口罩,那声音便有些暗哑:“烫。”
“烫就来找我呀,”洛辞含着笑意,尖牙咬碎了一块冰,“我教你怎么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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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车队一阵烟地开进了旅途的第二站,黄昏四号基地。洛辞自信能和一切兵痞子搞好关系,预备着再揩点油走,没想到这回却碰着了钉子。
黄昏四号基地的情况堪称惨绝人寰,叫他都不好意思下手祸害了。
这个基地只剩下两名向导,维持着整整二十八名哨兵的日常所需。由于地方偏远,物资供给都要比别的基地少很多。
小队队长帕妮塔,是一个格外能忍的人物,堪比6000个大气压下也能活的水熊虫,她所带的队伍也弥漫着一种猪狗不如的气质。
帕妮塔队长也挣扎过,几次三番向总部发出急件要求增派向导,总部每次都说在招了在招了,可见他们还没有立刻去死的趋势,于是这个“在招了”就永远是现在进行时。
同样的,虽然他们总是喊饿,但一直也没真饿死,于是“饿”也变成了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洛辞一开始惊奇不已,心说世上居然有这种任劳任怨的活驴,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群士兵的来历很有意思:他们先是在各大基地服役多年,攒了一大笔薪水,回城后乐疯了,积极投身于吃喝嫖赌的事业,结果个个输得屁滚尿流,欠下了高利贷。
而能够还清高利贷的唯一方式,就是再回到基地。
他们的人生陷入了一个极恶的循环,似乎每一步都在忍耐,忍到无法再忍,只狂欢了两日,就又回到了不得不忍的境地。生活就是一团混沌,粮食只够敷衍肚皮,没有多余的能量供他们思考和痛苦。
在前一个基地,年轻的哨兵们看到的是乌烟瘴气和醉生梦死,然而在这里,他们只看到了麻木和绝望。洛辞没揩到油,反而还把赢回来的酒和多余的粮食武器送了出去,还免费帮几个半疯不疯的哨兵做了精神疏导,同时指挥手下的学生去帮忙清理鬼门。
这一整天,任务没做一个,午饭也没吃上,六人都忙得团团转。到了晚上,帕妮塔队长开始全基地地搜罗食材,一会儿从这里揪点蘑菇,一会儿从那里薅两把野菜,甚至对着唯一能下蛋的母鸡磨刀霍霍,说什么也要给他们整出一顿晚饭来。
洛辞看着都心酸,连忙拒绝了队长的好意,反而把冷藏柜里的冻肉拿出来和众人一起分享。
晚上睡觉,也收拾不出一间完好的房间。帕妮塔队长想了想,决定让12个哨兵搬出来,让出那间唯一完好牢固的屋子。
她是一个棕皮肤的女人,衣着简朴如苦行僧,对着洛辞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里真是像沙漠一样贫瘠,实在是过意不去……”
洛辞骄奢淫逸的内心在她面前受了感化,情不自禁地也鞠了一躬,双手合十喃喃道:“谢谢谢谢,不必麻烦了,我们睡车里就好……”
帕妮塔队长又叮嘱道:“请务必不要深睡,假若夜里听到警报声,立刻到前厅集合。”
“这里的夜晚很危险?”洛辞好奇道。
白天他和哨兵们清理过鬼门,并未发现这里有什么特别大的威胁。然而整个基地的确又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哨兵们都带着睡眠不良的倦容,炮弹都是上膛状态。
帕妮塔队长沉默不语,只是抬手指了指东方。
洛辞跟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心不由漏跳了一拍,那里正是黄昏十七区的方向!
汉森临时给他的绝密A级任务,目的地正是黄昏十七区。他曾经问汉森那里有什么,然而汉森却一无所知,只是让他把见闻带回来。
“那个方向有什么?”洛辞立刻问道。
帕妮塔队长摇了摇头:“不知,只是最近越来越多的鬼魂从那个方向来。总部曾发布命令,要求我们加强监控,随时汇报。”
“原来是这样。”洛辞沉吟着点了点头,诚恳问道,“不知道队长有没有时间,我想详细问一问详细情况。”
“当然。”帕妮塔队长起身,为他沏了一杯茶,粗陶的茶杯里飘着几片茶叶梗,弥漫着清苦的气息。
这一晚,洛辞与帕妮塔队长聊了很多,也查看了过去的监察报告,却没有发现十分有用的信息。从黄昏十七区来的鬼魂的确正在增多,但并不属于任何特定的一个鬼门,也没有呈现出强烈的攻击性。
仿佛它们只是约好了夜里一同逛街,随便逛到了这里一样。
夜里,带着满腹心事,洛辞悻悻地叹了口气,关了灯睡大觉。今天一天没喝酒,他的神经偏于兴奋,头脑中盘桓着各式各样的念头,当初在前线的岁月都奔涌着回到了脑海。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糖糖抱起来罩在自己脸上,呼吸着温热的猫味儿,洛辞决定清空那些不愉快的念头,好好睡觉。
当他决定入睡时,几乎下一秒就睡着了,并且一下子就进入了高质量的深度睡眠。这世上有那么多操控精神力的高手,但没一个能像他一样把觉睡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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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洛辞忽然被一种奇妙的骚痒惊醒了。
他感到有什么湿软的东西,正在舔自己的脚底心。那东西热度惊人,带着细密的倒刺,舔过后留下无比刺痒的感觉。他的脚趾都蜷了起来,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那东西却跟着窸窸窣窣地钻进被子里,在他的脚上试探性地啃了一口。
一个毛茸茸的高热的躯体,拱开他的被子,覆上他的身体。比起猫咪柔软的毛,它的毛要更加硬和扎实。
那是一头狼。
洛辞无言地睁开眼睛,就和一双绿幽幽的狼眼睛对视了。他痒得无处可躲,又被肉食动物的体温捂得难耐,“北辰?”
黑狼闻言起身,甩了甩脑袋,耳朵也跟着抖了一抖。待它四爪撑起身体,洛辞才发现它如此高大,几乎和平躺的自己一样长。
而房间里的另一头狼,正站在床边,幽幽地盯着自己。
即使是夜里,戎北辰的脸上也覆着一层眼罩和一层口罩,耳朵上戴着降噪耳机。洛辞的视力又没有哨兵那么好,乍一看只觉得他是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黑得六亲不认。
经过了一整天的战斗,哨兵都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暴躁,洛辞借着来不及的名义,跳过了戎北辰,没有给他做疏导。现在想必他已经够难受了。
“难受了?”洛辞抬手撸了把粗硬的狼毛,似笑非笑地问。
黑狼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乖顺地伏着头任他抚摸。
“帮我做疏导。”戎北辰干巴巴地说完,又硬邦邦地加上了一句,“好吗?”
“听说没有向导和你的共振率能上20%?”
戎北辰点了点头:“但是我觉得你可以。”
“我也觉得我可以。不过嘛,想要我帮你做疏导,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很简单,”洛辞的手扯开他的口罩,又让它啪地弹回,“脱给我看。”
这句兼有下流含义的话让戎北辰一怔。然而他的行动非常果断,偏头躲开洛辞的手,默不作声地解下口罩带子,一把扯了下来。
洛辞打开了灯,看向他的脸。
他果然和天星长得相仿,不过下颚线条要更加清晰明朗,不像天星还带着少年气的圆润。他的嘴唇比天星更薄一些,颜色偏浅淡,现在正紧紧地抿着,好像只要一不留神张开,一缕受惊的魂魄就会溜出来。解下口罩时,鼻梁上还有一个压出来的浅浅痕迹。
洛辞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的半张脸,比较着他和天星的不同,觉得很有意思。他的精神触须迅速活跃起来,开始大举进犯。
戎北辰闷哼一声,显然没想到他会不打招呼就进来,身体也情不自禁地绷紧了,几乎是要下意识地弹起来反抗。然而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默默地忍受着那种被人层层剥开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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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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