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福仪式当日
白须长老已经站立在艾洛广场上开始演讲,而菲尔纳斯身边圣骑士长的位置上仍然空无一人。
另一位胡子渣渣的长老皱了皱眉,向身后使了个眼色。
一侍者迅速绕到菲尔纳斯的身边,蹲下小心地问道:“圣子殿下是否知道骑士长怎么还未出席仪式?”
菲尔纳斯挂起一抹天真的笑,仰起头,好像真的知道什么似的,“很快就到了,我派他去做了些要紧的急事。”
侍者闻言信以为真,乖乖地回到长老的身旁,正要汇报时,眼尖的看到了人群中的一抹亮白色。
“骑士长在那里!”
维斯佩罗也看到了他们,狼狈却又沉着地从主席台侧面走向他们。
只见他衣衫不整,行色匆匆。
“维斯佩罗,发生了什么?”胡子渣长老诘问道。
维斯佩罗沉默不语,狐疑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来的路上,有几个黑衣人突然从暗处冒出来刺杀自己,维斯佩罗当时猛然慌乱,以为是与组织的交流暴露了。
可当他抽出长剑奋起抵抗时,黑衣人又快速收手,眨眼间就无影无踪,好像只是为了在他在来的路上添些堵。
维斯佩罗摸不着头脑,如果真的是以为自己背叛圣庭而进行刺杀,却又不斩草除根,让他有余力及时赶到赐福仪式上。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又何至于一开始就下死手。
“不,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我的错,我来晚了。”
维斯佩罗喘着气走到白衣圣子身边,小幅度地撇了菲尔纳斯一眼。
会是菲尔纳斯干的吗?
不,他没有任何动机。
菲尔纳斯并没有责怪维斯佩罗狼狈的姿态,反而面带狡黠的笑意。
趁着白须长老大谈阔论之时,他轻巧地跳下高座,缓步走了过来。
维斯佩罗不敢后退,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绷直了身板。
“你的衣服乱了。”菲尔纳斯轻轻地凑在他耳边说道,发丝与发丝相互缠绵,“叫莱雅再给你拿一件。”
语气笃定,不容反驳。
维斯佩罗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发现那个白衣修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场地。
才眨了眨眼的功夫,她又身轻如燕地来到他身边,手里捧着一件长袍,恭敬地递到自己面前。
奇怪,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维斯佩罗不明觉厉,只得先脱去外衣,换上了新的制服。
洁白的缎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烁着银色的暗纹,如同天鹅翅尖的羽毛,神圣而不可侵犯。
他为什么会有骑士长的制服?
这个问题在维斯佩罗脑海中一闪而过。
还没来得及发问,赐福仪式就已经到了圣子加冕这一步。他牵着菲尔纳斯的手,缓步走上高台。
高台如山峦巍峨耸立在大地上,一步一步向前,维斯佩罗俯视大地,看到一个个低垂的脑袋虔诚叩拜祈福。
突然,一道凄厉的哭声从人群中炸出。
维斯佩罗向前探望,只见一位佝偻的老妇人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走出,颤抖的手指点着高台的方向,泣不成声,语调悲痛却又坚定,只能模糊听出来是在控诉圣庭害死了她的儿子。
“我苦命的孩子,一周前来京城赶集,之后就了无音讯,有人看到他曾在圣庭与人争吵……”
维斯佩罗眼角一跳,下意识地望向长老席。
“胡闹!赐福仪式如此重要,怎么可以容忍你在此乱来!”白须长老猛拍长桌。
一旁红眸黑发的女长老默默打量台下情景,挥手招来两名护卫,“傻呆在那干什么?”
眼见着可怜的老妇人被拉扯着拖下了台,维斯佩罗不禁生起恻隐之心。
他环顾四周,祈福的百姓仍在祈福,对听到的内容无动于衷,菲尔纳斯眼里看不到一点波澜,对此情此景视若无睹。
维斯佩罗手脚冰凉,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他揉了揉隐隐跳动的眉头,提醒菲尔纳斯道,“继续仪式吧。”
菲尔纳斯点点头,整理好衣袍,从长老手中接过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弓。
他缓缓拉满弓,肌肉紧绷,双眼微眯,紧盯远方。尖锐的啸声划过天空,银箭消失在视线里。
庄严的音乐响起,像神的低喃,漂浮在艾洛广场上方。
据传说,神祗陨落后,祂的血肉与大地相融,余音却缕缕回荡在山川河流中。初代长老采集其所创此曲,代表神怜众生的悲悯与对未来的祈祷。
维斯佩罗却觉得,与其说悲悯苍生,不如表达为濒死前的呻吟。
就好像老妇人声声哀恸还回荡在耳边一样。
蓦地,几只乌鸦从天际边一闪而过,伴随着嘎嘎的叫声。长老颦眉,似是觉得不吉利。
维斯佩罗知道,这是他的暗号来了。
他侧过身去,低声问出了埋藏在心底的疑惑,“你怎么会有骑士长的衣服?”
菲尔纳斯不理他。
“那你知道不知道那位老妇人的孩子是什么情况?”
菲尔纳斯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你知道。”
“是。”维斯佩罗大方地承认,“一周前,我见过她的孩子。”
一周前,他曾亲眼见证那个小男孩是如何撞破长老院的秘密,又是如何被长老院灭口。
他不敢声张,在发现自己阻止不了这一切后将这件事默默咽回肚子,却悄悄联系了那个组织。
“那你如何看待这件事?”见菲尔纳斯没有细问,维斯佩罗转而问起他来。
菲尔纳斯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根本没有分心于他的问答,只是偶尔抛下几句显示自己在听。
“你觉得她会认为自己能在仪式上为儿子讨回公道吗?”
“不会。”
长老院不会允许老妇人堂皇而至地破坏它树立的威严。
“但是她依然这么做了,也许只是为了让众人记得曾有一个小男孩在不明不白中死亡,不管怎么样,她成功了,那么她就不会后悔。”
“不管她自己的结局如何?”
“不管她自己的结局如何。”
维斯佩罗深深地望着菲尔纳斯,星眸微转。
他曾经以为菲尔纳斯只是养在水晶瓶里不谙世事的象征性圣子,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见解。
昨天面见圣子是维斯佩罗第一次目睹圣子的颜容,传说中俊美的神祗第一次在他的脑内有了实体。
但短短两日的相处,维斯佩罗感到菲尔纳斯的形象反而更加模糊了,他只能透过一层又一层若影若现的薄纱窥到菲尔纳斯的身影轮廓。
“……”
“回吧。”
仪式结束了,维斯佩罗姑且放下心底的疑惑,伴着菲尔纳斯回圣庭。
所谓骑士长,俗称圣子的贴身护卫。维斯佩罗走在菲尔纳斯身前为他开路。
“不好意思先生,麻烦让一下。”
身体前倾躲过拥挤的人群,维斯佩罗佯装拍灰,顺走了粘在路灯边的一片绿叶。
维斯佩罗将手藏在袖子里,耐心地摩擦叶片,绿色的纹路逐渐淡去,现出一张微小的纸条。
维斯佩罗目不斜视地护送菲尔纳斯到马车前,自觉退到菲尔纳斯身后,伸手引他上车,眼角瞥了一眼纸条上圆润的字体。
福莱斯特小镇。
他掩嘴咳嗽两声,搁这衣袖吞咽了纸条,又换上得体的微笑。
“走吧,菲尔纳斯阁下。”
赐福仪式后,菲尔纳斯需要先进入圣庭深处的祭台,独自为帝国祈福,这给了维斯佩罗一丝喘气的时间用来思考之后的对策。
他换下了圣骑士长显眼的制服,独自在街边走走停停。
组织提醒他去福莱斯特小镇寻找答案,但是他怎么能做到既履行职责贴身守卫圣子,又去往这个地方呢?
维斯佩罗垂首无意识的盯着地面,轻咬着唇。
暖风撩起他的碎发,弥撒开一片野百合的香气……好像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有什么预感,维斯佩罗鬼使神差地向大道对面看了一眼。
“轰隆——”
一声巨响从一处房子里炸出。
滚滚热浪淹过围栏向远处席卷,维斯佩罗横起一支胳膊遮住眼睛,在一片白茫中拼命睁眼,想确认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怔怔地盯着爆炸的方向。
“不好了,不好了,米乐老太的房子炸了!”
“快来人,快来人救火。”
“……”
嘈杂的嘶喊声浸入这片区域,人群来来往往四处奔波,像微小的蝼蚁在尽力抢救屋里的生命。
是仪式上的那位老妇人。
不到一天的时间,一位为自己孩子申冤的普通女人,就这样也死在了他眼前。
维斯佩罗脑袋嗡嗡作响,仿若置身于一个闷葫芦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
这就是长老院的处置吗,在大庭广众下对一个无辜的百姓下手?
菲尔纳斯是否对这一切知情……或者说是,默许。
爆炸的热浪仍在不停向外翻涌,维斯佩罗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彻底冷静了下来,整理好思绪,向街外走去。
维斯佩罗行色匆匆,转眼就隐匿在人群里,又现身在了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暗巷。
老人镇定自若地盘腿坐在地上,含笑看着维斯佩罗,仿佛对他的出现并不以意外。
“我知道你最终还会回来的。”
“我本来以为自己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答案。”维斯佩罗顿了顿,“但是现在看来,帝国的漏洞远比我想象的要多,我所窥到的只是腐烂的一角罢了。”
“我希望得到更多的帮助。”
“那么,你决定好加入我们了吗?”
维斯佩罗迟疑片刻。
“好吧。”老人叹了口气,“那就记住我们的名字,夜幕会。到了福莱斯特后,你会需要它的。”
“可是报酬……”
老人却摇了摇头,“不,这个不需要报酬,这是我们的领导者送给你的。
维斯佩罗眼底闪过一缕诧异,嘴唇微动,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他摘下帽子,点了点头,礼貌地谢过老人。
离开暗巷,维斯佩罗一边沿着路边快步走,一边思索着老人刚刚说的内容。
一阵疾风刮过他的脸庞,维斯佩罗侧身一看,一位骑高马的白衣侍卫从他身边快速驶过,并朝维斯佩罗大喊。
“圣子殿下唤你,不用回圣殿啦,在驿站门口等他——”
驿站门口?
维斯佩罗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他看了眼表,估摸着时间,转身向驿站走去。
但愿菲尔纳斯想去的地方,距离福莱斯特小镇比较近,方便他暗暗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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