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起在早起上学的时候被林云生截在半路，他抓住书包带子又要跑，被林云生眼疾手快拖到旁边的小巷子里。
林云生用手臂箍着他，半是扶着半是拖着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程起使劲挣开，拿下书包就往林云生身上砸，他最近心里非常烦躁，本来看到林云生只想着跑，想着就剩一个月出头他就可以不用待在这个学校了，到时候他什么也不用发愁了。但是林云生越来越难缠，直接激发了他心里的怒气。
林云生抬起胳膊侧身挡了一下，使劲按住他，放软了态度，轻声说：“程起，我想跟你谈谈，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听听好吗？”
程起这会儿开始后悔早上拒绝了程白陪他上学的提议，他害怕程白跟他一起在路上碰到林云生，他没有办法解释林云生为什么一直这么跟着他，更害怕程白和林云生打起来。
程起甩开林云生的手，沉声说：“你没什么话是我想听的。”
林云生看着他拒绝的态度，软声说：“这次我说完，以后就再也不打扰你了好吗？”
程起依旧态度冷淡，“你本来就不该打扰我。”
林云生捡起他的书包攥在手里，轻声说：“程白跟我说，你最近过得很不好——”
程起掐断他的话头沉声说，“关你屁事。”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林云生看着他，“我很抱歉，我不知道……”
程起扭头看着巷子的出口说，“如果你就是打算说这些有的没的，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林云生害怕他真的走，他今天必须让程起亲口说出那个答案，他柔声说，“程起，你看着我，我问你一件事，你告诉我答案，只要你告诉我答案，我以后就再也不这样了好吗？”
程起以为他又要说试试之类的话，不耐烦的答道，“我就是不喜欢男的。”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林云生的声音，他抬头看过去，林云生满眼渴求的看着他。
他问，“你为什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林云生的声音柔和极了，但传到程起的耳朵里像炸雷一样。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深夜里把自己折磨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那些隐秘想法，被他深深埋起来的罪恶感，被人看见了，被人听到了，被人知道了。那些人的眼光要落在他身上变成刀剑，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刀剑划开皮肤的疼痛。
程起在温暖的夏日里站着，太阳的温度甚至有些滚烫，但是他只觉得背后浸起凉意遍体生寒，像有一条看不见的毒蛇正顺着他的脊背往上爬。
“谁说我睡不着？”他凭着本能生硬的反驳。
“程起，你告诉我好吗？”林云生的声音里几乎带着祈求，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因为失眠，因为成绩下降，因为晚上太热了。”程起快速的说，“因为院子里太吵了，因为窗户没关，顺着窗户吹进来的风……风声太大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越说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林云生，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林云生温柔坚定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说你想听的答案。”程起红着眼睛狠声道。
“程起，因为这不是真正的答案。”林云生缓缓的说，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在用喉咙说话了，每一个字扎在程起心里的同时，也凌迟着他的尊严，“求求你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林云生，你真的是在求我吗？”程起本来僵直的站着，听见他说这句话笑了出来，靠在墙上戏谑的看着他，“不如你直接告诉我这个所谓的真正的答案，我复述给你听。”
林云生被他话里的无所谓刺伤，强烈的情绪堵在胸前，他的手几乎抖得要拿不住书包，他不明白为什么对程起来说，承认喜欢自己这么难。
“程起，”他说，“是我喜欢你这件事让你觉得难堪了吗？”
“是你有可能喜欢我这回事让你觉得恶心了吗？”
程起感受到了他声音和语气里蕴藏的巨大痛苦，也看到了他正紧握着拳头抑制着自己的颤抖，他带着一种寻求两败俱伤的快感说，“是的。”
林云生猛地抬起头看他。
程起挤出一丝自认为还算洒脱的笑容，稳住声音说，“谁能不觉得同性恋恶心呢？”
林云生感觉脑子里轰的响了一声，他刚刚才勉强接受了今天程起无论如何不愿意承认喜欢自己的态度，他被刺痛的失去理智，索性直接问出来希望程起能直面内心，没有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句回答。
太阳被一片厚厚的云彩遮住，一切都笼罩在阴影里，林云生在这一刻听不到风声，巷子外面街上偶尔行驶过去的汽车听起来没有声音却又轰隆隆的从他脑子里压过去，他感觉自己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包裹着，结伴走过去的打闹说笑的学生也像云一样飘过去，他失去了对世界的正确感知。
“程起，人总要学会接受真实的自己。”他举起手把书包递给程起，深深的看着程起，艰难的开口，“其实没有那么难，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程起飞快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书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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