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袖子上流下来的雨水汇聚到林云生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又顺着指尖往下滴，对面的人不说话，甚至连一点声响都没有，林云生听到自己胸腔里砰砰乱跳的心跳声，每一下跳动都像被拳击手重击一下，感觉只要微微低头，就能跳出喉咙，他这么听了一会儿，感觉有些思觉失调，像自己不再坐在车里，而是在什么桥底；雨水敲击着车顶，冲刷着玻璃，像是河水刚好淹住他的口鼻；心脏砰砰的跳，马上要跳出喉咙的急迫感，是和水面没过头顶一样的窒息感，他忽然想到尾生抱柱的故事，心领神会到故事主角的悲切。
在雨中等人的是程起，被河水淹死的却另有其人。
“那你怎么不回我的消息？”程起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林云生从错乱的幻想中抽离出来，口鼻探出水面，小心翼翼的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
“你会后悔的。”程起用毛巾擦着头发，说着气话，“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今天到底错过了什么。”
林云生轻声说：“我已经后悔了。”
“而且我永远不会告诉你是什么，以后你怎么求我都没用。”程起把毛巾盖到头上，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放狠话。
“对不起，”林云生听到他说以后，彻底回到了现实世界，车已经开到近家的街道上，梧桐树的叶子被狂风暴雨欺凌着，在街道里无序的跟着风雨游荡。“那我们明天见面好吗？”仿佛害怕程起拒绝，他很快的又跟了一句，“我快要开学了。”
程起嗯了一声。
林云生又说，“等我手机充上电我再打给你，你等我一下。”
程起又嗯了一声。
林云生删掉通话记录把手机还给华静，华静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没有说话。
老刘看着气氛不对，把人送回来就跑了，林云生和华静坐在沙发上，刘阿姨给他们倒了热水，看着沉默的两个人，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说：“不然你们先去洗个澡吧，外边那么冷，又都淋了雨，我再去熬点姜汤，一会儿你们多喝一点，不要再感冒了。”
说完催促了他们几句，看两个人都站起来了，就去厨房做事了。
两个人走到楼上，到书房门口，华静叫住林云生，面色严肃的说道，“生生，爱别人的时候，也要爱自己。”
林云生低着头没有回答，华静就知道他不赞同这句话，所以连敷衍一声也不愿意。她突然觉得有一些无力，林云生从小到大对喜欢的东西展露出的偏执和竭尽全力的付出与追求，在此之前，华静都不觉得有问题，甚至有些欣赏，少年人一般都心性不定，但是林云生的明确和坚定有的时候让华静和林为都觉得诧异，他们却从来没有试图插手这一点，并且一直为他清除一些不必要的障碍，让他在前行的路上更为顺遂。但是，就算是音乐、绘画和诗，也可以通过学习和练习得到一些成就，获得满足感，从而拥有幸福感和掌控感。但是爱情？爱情的练习对象是一个人，她不知道林云生喜欢的这个人是个薄情的人、轻浮的人或者是肤浅的人？如果林云生就只要这一个，对方却只是想有一个呢？虽然无论什么形式的爱情，都难免要经历伤痛，但是很明显林云生要经历的这一场，痛苦的牵引绳完全在对方的手中。
华静突然有些后悔，她一直向林云生灌输和展示的都是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部分，是努力一定会有付出，坚持就会有所得，爱人必然会被爱。其实当然不是这样，华静在书房门口看着沉默的林云生，有些痛苦的想，生生啊，根本就不是这样。
但是这痛苦，实在无法展示，在真正经历之前，也确实无法被感知。
“生生啊，”她努力把气氛拉向平和，开始妥协，口吻里带着一贯的宠溺，声音里却带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痛苦，“无论什么情况下，无论你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先来找妈妈。”
林云生嗯了一声。
“生生啊，”华静又说，“去洗澡吧，宝贝。”她停顿了一下，又说，“别忘了给人家回电话。”
她说完就回房间了，华容道趁着她开门的时候从房间里优雅的绕了出来，慢悠悠走到林云生脚边，刚想蹭一蹭，发现他湿漉漉的带着潮气，不满的喵了一声就要走开，林云生一把抓住它，开门回了自己房间。
浴室的镜子凝起水雾逐渐变得模糊，华容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土，最后在床上挑了个满意的地方舔了舔毛开始睡觉。
林云生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拨通电话，程起很快接通电话。
“程起。”林云生叫他的名字。“到底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今天去机场接你了。”程起小声的说。
林云生听到心里一窒，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怎么不跟我说？”
“想给你个惊喜。”程起又开始有些委屈，“看到有人接你，我就走了。”
“那为什么又要去中心山？”林云生继续问他。
“就，突然很想去。”程起听起来有些苦恼，“也没有为什么。”
“那……我错过了什么？”林云生把华容道抱到腿上轻抚着。
对面的声音马上变得有力而警醒，带点任性和埋怨，“说了不告诉你了，你别想知道。”
林云生轻笑一声，华容道被他摸得舒服，尾巴都翘起来了。
“明天我们去中心山？”他试探着问。
“明天天气预报还是有雨，不去了。”程起答道。
“对不起。”林云生突然道歉，“我今天没有明白你的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
“你语文好吗？”程起突然问。
“还可以？差几分满分。”林云生不知所以然，如实答道。
“差的那几分全部都扣在阅读理解上吗？”程起揶揄他。
“我今天太累了，以为你在打游戏，想着等你结束了再给你打电话，没想到睡了那么久。”林云生解释道，“总之，对不起。”
程起这会儿没那么难受了，听林云生道歉，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像徐莹莹一样，无理取闹不依不饶的，这种想法一出来，他顿时觉得浑身难受，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的喉结和肌肉，还特意做了一个健美先生的动作，确保自己看起来很阳刚，是一个好小伙子。
林云生听他不说话，也有些没话说，他今天固然有错，但是程起也不完全无辜，但是程起在雨里等了他那么久，他实在不忍心指责他。正试图再找些道歉的话来说，程起说话了。
“你真的喜欢我吗？”程起语气突然正经起来。
“当然。”林云生很快的回答，沉吟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很爱你。”
“你会永远这么爱我吗？”
“永远。”
“你真的这么确定吗？”
“确定。”
林云生一字一顿的说：“程起，我确定我会永远爱你。”
程起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吗？”
“无论什么。”
“你会答应我所有的要求吗？”
“所有一切。”
程起不再问，林云生也不再回答。
两个人的呼吸声通过电话交缠在一起，空气忽然隐秘的蒸腾起来。
“明天是我的生日。”程起的声音颤抖着，夹杂着兴奋，像深思熟虑终于确定作战方案的将军，对着士兵下达了一个明确指令，“你来我家。”
林云生几乎是只迟疑了一下，就立即回答道：“好的。”
“那先不说了，我还有事。”程起挂断电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