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程起挂了电话一刻不停去找程白,推开门发现人也不在,趴在窗户看了看院子里也没有人,他拿出手机给程白发消息,程白也没有回复。

最后在拉起雨棚的露台上找到正在聊天的程白和程正初,陆齐盘着腿靠在大躺椅上敷面膜。程起像个兴奋的哈士奇冲过来的时候,看到程正初和陆齐也在,脚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他鬼鬼祟祟的站在楼梯那儿冲程白招手,程白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注意力全在程正初身上,两个人仿佛在谈什么严肃的话题,程正初一直在不停的说,程白大多数时间只是听着,时而皱着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他走过去硬着头皮喊程白,“哥,我有事跟你说,你——”

话还没有说完,程白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种不赞同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么带到脸上看向了程起,程起看到他的眼色突然说不下去了。

程正初没有停下话题,继续说着:“小白,权力绝对不是纯粹的,它是很复杂的,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拥有权力甚于金钱,因为权力就是划分社会里三六九等最明显不过的标识,一个单纯的人是绝对把握不住权力的,并不是说你履行了对应的义务就能够拥有权力……”

陆齐在旁边也悠悠的开口:“把权力想象的单纯完全是一种接近无知的想法,和滥用权力者简直没有差别。”

程白明显不想聊下去,“我仍然坚持权力是纯粹的,只是它的使用者让它变得复杂了。”

程正初很明显的楞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程白会从这个角度反驳他,“可是,小白,权力本身就是因为人才会存在,分开谈完全没有意义啊!”

“我知道。”程白站起来,对程起晃了晃手机,示意自己看到消息了,然后走到程起身边,站到他身前,挡住了程起大半个身体,“而且我觉得你刚刚那句话说的很对。”

“哪一句?”程正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刚刚他和程白的聊天几乎是对抗性的,程白的赞同提起了他的兴趣。

“并不是履行了相应的义务就能够拥有权力。”程白带点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爸,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你对程起都拥有绝对权力,假设他必须要做一件事,而这件事一定会冒犯你,你会使用你的权力惩罚他吗?”

程正初以为他还在沉浸在刚才的讨论里,笑着回答:“当然不会。小白,小起基本上一个成年人了,成人的标准就是有自己独立的想法,有自己的行事准则,这样一来,冒犯几乎是必然存在的。”

“那如果这件事完全超出你可以接受的范围呢?”程白继续假设。

程起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微微颤抖,他已经知道程白想要说什么了。

程正初有些愕然,问道:“例如呢?”

程起揪着程白的衣服,不敢看程正初的脸,他听到程白开口的瞬间几乎要窒息了,他不知道程正初和陆齐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程白反手握住他的手,明显也有些紧张,但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的开口:“例如,他沉迷于赌博,欠了高利贷,你卖了公司都还不上?”

“这算什么必须要做的事?!”程正初有些恼火,“要真是这样,我先想办法把债给他还上,然后就得打断他的腿。”

“所以你会打断他的腿?”程白反问,“那你还爱他吗?像现在这样。”

程正初听他这样问,皱着眉头看了看陆齐,啧了一声,“什么爱不爱的,说这么肉麻的话……”

“爸,例如,他杀了人,被判刑了,需要在监狱服刑……十年?”程白继续问。“你还会包容他吗?”

陆齐听到这句话坐直了,把脸上的面膜随意一扯扔到垃圾桶里,盯着程白看。

程正初看他越说越离谱,已经完全偏离刚才讨论的话题,而且程白说的很正式,好像确有其事一样。

他和陆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紧张,程白还看着他,似乎还在等他的答案,他没有办法把程起和杀人这两个词连在一起,想一想都觉得惊心动魄,组织了一下词汇语气里带着沉重感说:“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那肯定是我的错,我只希望他不要恨我。”

“例如,他爱上了一个人,是你非常讨厌的人,但是他一定要跟这个人在一起,你可以接受吗?”程白的问法还是有些隐晦,但程起已经紧张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知道他自己没有赌博,更没有杀人,但是……

“那有什么关系,”程正初很快的回答道,“这算什么问题?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是吗?”程白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用一种接近**的直白语气说,“如果,他是同性恋呢?他喜欢的是男人呢?”

陆齐一下站了起来,她刚刚一直在猜测程白说这些话的目的,这个问题抛出来之后,看着程白身后一直不敢抬头的程起,她瞬间明了了。

程白尽量让自己的切入点恰当,引出也尽量巧妙,但是在两个大人眼里还是很不合时宜、不恰当、太突兀生硬了一些。

陆齐站的太猛了,踉跄了一下,程正初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扶着陆齐,他们四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神色严肃的站着,看起来像在对峙。

程正初试图结束这个话题,明天是程起的十七岁生日,他不想继续听下去,沉声说,“小白,你举的例子太离谱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和你妈妈要休息了。”说完就要离开。

“爸。”程白喊住他,“所以你可以接受小起借高利贷,可以接受他杀人,却不能接受他是一个同性恋吗?”

程正初这会儿才明白过来,程白在这儿跟他聊天聊了这么久,从他妈的什么权力到他妈的什么举例,全是为了这件事,就是想说同性恋没什么大不了的,让自己坦然接受。

他怒上心头,生气程白这样跟他耍小心思,如果程白直接说出来,他可能一时无法接受,但不见得不理解,但是他的儿子这样不动声色的把陷阱给他挖好了,甚至把到陷阱里去的路都铺平了,还赞成了自己那句虽然义务已然履行,但权力不见得就可以使用。他看向程白的眼神充满了怒气,这实在是挑衅了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尊严,他知道这个时刻绝对不能生气,握着陆齐胳膊的手不自觉使力了,陆齐被他捏的胳膊疼,才清醒了一些,开始思考。

她和程正初在程白和程起长大的过程中,不是没有设想过万一他们因为年少无知年少气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作为父母他们应该怎么办?最后她和程正初得到的答案是,无论他们的儿子做了什么,都跟他们的教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所有人不原谅他们,她和程正初也没有资格不谅解他们,所以,程白刚刚用杀人犯法举例子的时候,程正初才会那么快的就说那肯定是他的错。

但是在这一千种一万种最坏的设想中,她从来没有想过同性恋这一种,她听到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同性恋?喜欢男人?犯法了吗?没有犯法。但男人喜欢男人?一片迷雾横亘在她眼前。

她所了解到的最多不过是听法院的同事说过,一个同性恋的妻子痛苦万分的请求离婚,无法忍受自己从来没有被爱过的事实,无法接受这么多年来的她自以为的对丈夫冷淡的包容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知道事实以后只想求求自己的丈夫放自己一条生路,让她可以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那个男人当时在法庭上不置一词,听到她的诉求之后说,可以离婚,但是孩子必须留下,毕竟自己当时跟她结婚就是父母想让家里有一个孩子。

陆齐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觉得这个男人太过无情了一些,为了自己好过一些,丝毫不尊重他人的生命和尊严,并没有对同性恋群体有什么褒贬,她从事群众工作这么多年,自然知道绝对不能以一个人的行为来判定一个群体的好坏,最多是反映了这个群体存在的一些问题。

但是现在程白说程起是同性恋?她求助般看着程正初,程正初脸色阴沉极了,像是马上就要发怒的样子。

程白看出来他们现在非常紧绷,但仍然没有打算停下,并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说:“小起明天生日,他的……男朋友也会过来,你们最好提前做一些心理准备。”

程正初听到他说话,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气,大声骂了句草,踹翻了桌子,他剧烈的喘着气,在发泄完之后,没有看程白和程起,背对着他们,不想他们看到自己父亲不堪的一面。不想这份不堪会留在他们心中,成为一道永恒的隔阂。

陆齐也被程正初吓到了,她扫视了一周,看到程起在小声抽泣,程白面色苍白的尽力维持着平静,程正初喘着粗气像一头困兽。

她拉住程正初的手,贴近他温柔的轻抚着他的背,尽力安抚着程正初。她离近了才看见程正初眼睛发红,在默默流泪。

她看向程白,看着他强硬的站在那里,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的样子,这种对峙让他们看起来不像家人,竟然更像敌人。

她感受着程正初微微颤抖的后背,尽力忍住想哭泣的冲动,看着程白,语气里带了几分请求,“小白,让爸爸和妈妈单独待一会儿,我们等会儿再聊好吗?”

程白没有说话,她只好继续说下去,“爸妈并不是不同意,只是确实太突然了,让我们稍微想一想好吗?”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实在忍不住了,几乎是瞬间哽咽就冲破了喉咙,程白的姿态和神色完全是一副戒备状态,害怕程正初对小起做出什么行为的模样。

这种对抗姿态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程白没有过叛逆期,程起一直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而程白现在表现出来的冷淡和果决让她惊心,好像如果他们不立即接受这件事情,他们就再也不是他们的父母了一样。

她紧拽着程正初示意想离开,程正初始终没有看向自己的儿子,此时低着头扶着陆齐下楼了。

过了很久,雨突然又下的大了,程白被雨声惊醒,转身看着哭的一塌糊涂的程起,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握着程起的手说:“对不起,小起,我好像搞砸了。”

程起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程正初和陆齐所有的行为和语言都放大成万倍施加到他身上,他像是一个容器,默默的收集着这一场对峙当中所有人的所有情绪,他快要装不下了,他快要撑不住了。他现在像一个掉落下来即将触碰到地面的瓷器,只等着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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