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跑到楼上，看到程正初抱着头呻吟着靠着墙坐在地上，顿时慌了手脚，她哭着说：“我就说算了吧，算了吧，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呀？”
程正初眼前还黑着，他就着陆齐的手站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差一点又倒下，陆齐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听到程正初低声在说着什么，她凑近了听，听清楚程正初推着她说：“拦住他，拦住他，去，别让他出去。”
陆齐手足无措的看着程正初，程正初睁开眼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厉声道：“陆齐，不能让他出这个门！”
陆齐被他看得浑身打了个激灵，通体发凉，觉得这个程正初她根本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喃喃的说好，转身下楼，程起刚从楼梯上下来，正挣扎着往门口走，陆齐边下楼边连声喊他：“小起！小起！”
程起走到门口，腿几乎没了力气，扶着门边的柜子踉跄了一下，柜子上摆着的几样瓷器哗啦哗啦全摔碎在地上，程起低头看了一眼，蹦着往门锁那去，使劲拧着门锁，拧了几下没拧开，他扭头看着王许，大声喊道：“钥匙呢？”王许不知道当中的缘故，诧异看起来温温和和没有什么脾气的程起竟然能闹到这个地步，他摇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程起站在门口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他妈的，我他妈问你钥匙呢？！”
陆齐跑到程起身边，想把他拉回来，程起抬手把她推开，又拉住她的手，眼中带有一丝期望，哭着问她：“妈，钥匙呢？你让我出去！我想回家妈！我不想在这儿！你把门打开!我们回家！我们一起回去好吗？妈！你说的，你说的是出来散心的，你说你们接受了！你没有骗我吧妈！”
陆齐呆呆的没有回应，只跟着他哭，程起拉住她说：“妈！妈！你让我回去，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们先回去好吗？”
陆齐帮程起擦了擦眼泪，两个人对视着，陆齐说：“小起，你要是什么都听我们的，我们就不用来这儿了。那天我也在，林……他不是说是他缠着你吗？你不是也不愿意吗？我们怎么会没有办法呢？你待在国外，也不用久，待个三四年，可能一两年就够了，他就把你忘了，他就不纠缠了不是吗？小起，我们不回去了，T大全球排名比D大还要好呢你知道吗？”
程起松开陆齐的手，眼中最后一丝希望也完全破灭掉了，他看着陆齐说：“妈！你也骗我！程白知道吗？程白跟你们聊了什么？聊了要把我扔到加城关起来吗？哪有军训收手机的，我就知道，你们一起骗我！”
他不再看陆齐，扫视着屋子里的陈设，他不知道这样的门锁钥匙应该长什么样，但是一把锁总归该有一把钥匙，一把钥匙总归该有个地方待着，他拖着一条断腿在屋子里翻来倒去，把什么东西都弄的乱七八糟，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钥匙。
他气喘吁吁毫无头绪的在屋子里转着，像一头被锁在笼子里的困兽，唯一的差别就是没有发出凄厉的嘶吼。
陆齐朝他走了两步，想要再劝劝他，程正初在楼上躺着现在还没有下来，她不知道他伤的多重，程起像一头幼虎一样失去理智的狂怒着，她觉得自己的神经绷的不能再紧了，有一把锯子在缓慢的撕扯自己的精神，她像是正在刀尖上行走，更像是马上就要断掉的弓弦。
她强撑着精神说：“小起，其实只要你跟他分手，我们回国也可以，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程起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此刻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都背叛了，半点也不收着，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林云生说什么你们都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哈哈！”他脸上带上了十足的讥笑的表情，“妈，你还觉得我不是同性恋是吗？”
陆齐紧张的看了一眼王许，程起毫不在意的继续说：“您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被勾引的？他天生是喜欢女人的，要不是林云生他根本不会变成这样是吗？我告诉你，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我——”
陆齐尖叫着打断他的话，“小起！你别胡说!你别胡说！”
“我没有胡说。\"程起定定的看着她，“您觉得您的儿子就那么单纯无害吗？就那么不谙世事吗？别人随便勾一勾手指我就上钩了，别人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您真天真！”程起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话却像石头一样一句句砸下来，“我就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男的！我看见林云生就喜欢的不行，我恨不得天天都跟他待在一起，一秒钟看不到他我就浑身难受！”
陆齐捂着脸跪坐在地上，小声喃喃着：“你别说了，小起！你别说了，怎么会呢？”
“您为什么接受不了我是同性恋？我就是谈个恋爱啊，我就是跟喜欢的人谈个恋爱而已啊。您觉得同性恋恶心是吗？您觉得自己的儿子不应该这么恶心是吗？是我让您觉得恶心了是吗？是吗？”程起的话一字一句的钻到陆齐耳朵里。
“小起，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了。”
“我跟您说完吧，让我跟您说完吧，不是要谈谈吗？不能只是你们跟我谈吧？”
“您为什么觉得恶心啊？”程起带着一副天真的神情问她，眼里闪着异样的兴奋让陆齐不敢直视，“您能跟我说说吗？”
“我……我……”陆齐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说不出来吗？”程起仍然看着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些循循善诱的意味，“我替您说？您是不是觉得两个男的在一起，牵手啊，拥抱啊，接吻啊，都有些离经叛道是吗？让人看了受不了是吗？”
陆齐被他眼光灼灼的看着，心慌不已，感觉自己可能撑不住了，她的神经此时此刻痛苦的颤抖着轻吟着。
“但其实不止这些啊！”程起脸上浮上几丝快意，像是知道自己马上要说的话一定能够重击陆齐一样，他坐在地上笑着说，“妈，我们还上床呢。”
陆齐抬手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程起没有停继续说着：“您好奇谁睡谁吗？他睡我，林云生，睡我。”
陆齐毫不犹豫又扇了他一巴掌，程起吐出一口血沫笑的更快意了一些，“您的儿子已经被男人睡啦，您觉得分手就没事了吗？把我关在这里就没事了吗？我这一辈子都只能被男人睡了，不是林云生，也会有其他人。”
陆齐劈头盖脸的打着他，程起只笑着看她，根本不躲，陆齐看着他笑，浑身冷的像坠入冰窖了一样，她打了一阵，累了瘫坐在地上喘着气休息，手边碰到摔碎的瓷片，整个人被冰的打了个激灵，她知道，是什么断了。
她也笑了起来，跟程起带着报复性质的冷笑不一样，她笑的很温和，她轻轻的摸了摸程起的脸，用称得上是温柔的声音问他：“小起，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程起被她笑的莫名其妙，皱着眉扭过脸不让她摸。
陆齐又问他：“小起，那你是更爱林云生，还是更爱妈妈啊？”
程起皱着眉说：“我说了，不是林云生也会有其他人。”
陆齐轻笑出声，“是妈妈问的不对了，那你是更爱他们，还是更爱妈妈呢？”
“这怎么能一样？！”程起被她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问话弄的云里雾里，但他还陷在狂热的倾诉情绪中，陆齐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你也不知道答案是不是？”陆齐没有放弃摸他的脸，甚至像抱着孩子一样抱了几秒程起的头，“你可以想一想，妈妈也可以帮你，让你好好想一想。”
她坐回去，状似随意的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碎片，埋怨的说，“你看你，把什么都弄的乱七八糟的。”
程起听她还在埋怨他，低头按了按自己的腿，流露出一副无可奈何自暴自弃的神色。
王许最先看到异样，他大喊了一声草，迅速的朝陆齐扑过去，但仍然没有来得及拦住陆齐。
王许跪在地上使劲儿按住陆齐的手腕的时候，程起才抬起头，他先被陆齐流血的手腕凝住目光，呆愣的看着血从王许的指缝间涌出来，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难以置信的抬头看陆齐，陆齐看起来精神有些恍惚，但仍然笑着，她看到程起看她，笑着说：“小起，你想一想。”
“别他妈愣着了！”王许把他喊回神，“他妈的叫救护车啊！”
“手机，没有，我……”程起话都说不连贯。
“我兜里，打911，卧槽，你他妈不会说英语，草，你他妈过来按着。”王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
程起忍着腿疼，用最快的速度扑过去用手按着陆齐的伤口，两个人交换的一瞬程起看到陆齐狰狞的伤口，他死死的按压着，脑子里空空一片，只希望血不要再流了，他在心里向自己能想到的所有的满天神佛乞求着，希望血不要再流了。
陆齐手腕涌出来的血热热的，烫的他想松开手却又不能，鲜红的血顺着他的手往外流，陆齐意识还在，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程起的头，她说，“小起，你要听话啊，你这么不听话，妈妈怎么放心呢？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呢？”
程起死咬着牙不敢抬头，不敢泄力，眼泪像洪水冲破了闸一样往下掉，滴到血泊里，很快就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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