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静点室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江聿风泛着潮红的脸颊上投下细碎光影。
宋闻璟猛地从折叠椅上惊醒，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踉跄着扑到病床边，指尖触到少年滚烫的额头时，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那温度比昨夜更灼人，连带着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药液都仿佛成了滚烫的铅水。
"大夫！大夫！"宋闻璟撞开诊室门时，白大褂衣角扫落了桌上的听诊器。
老大夫睡眼惺忪地看着体温计上39.8℃的数字，镜片后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立刻转院！再耽搁下去会引发并发症！"
诊室里的消毒水味突然变得刺鼻，宋闻璟想起昨夜江聿风攥着他手指呓语的模样，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时，宋闻璟正对着江聿风苍白的嘴唇喂水。
药液顺着嘴角滑落，在枕巾上晕开深色痕迹。
江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我马上到！你先别慌！"
他挂断电话，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街道，梧桐树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狰狞的形状，像极了记忆深处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
十分钟后，江宁的黑色跑车急刹在诊所门口。
金属车门撞在花坛上发出巨响，惊飞了一群白鸽。
男人冲进来时，白衬衫领口歪斜，领带松散地挂在脖子上，完全没了往日餐馆老板的从容。
他颤抖着摸向江聿风的脉搏，喉结上下滚动："上次抢救才过三个月......"这句话像重锤砸在宋闻璟心上，他这才惊觉江聿风腕间的医用胶布，和记忆里母亲病号服上的痕迹如出一辙。
"小璟，听我说。"江宁将昏迷的少年背起时，后颈暴起青筋，"你回家换身干衣服，好好上学。"
他转身的瞬间，宋闻璟瞥见他发红的眼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在朝阳中撕开一道刺耳的裂缝。
站在空荡的诊所门口，宋闻璟看着远去的车灯在薄雾中变成两点猩红。
晨风吹过，他突然想起昨夜江聿风滚烫的呼吸喷在脖颈，想起篮球赛那天少年苍白的脸，想起无数个深夜书房里亮起的台灯。
"一定要平安。"他对着逐渐升起的太阳轻声说，声音被晨雾裹挟着消散在空中。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母亲临终前监护仪的长鸣，病房里冷掉的粥，还有自己抓着再也不会温暖的手绝望哭喊的画面。
此刻，江聿风滚烫的掌心仿佛还残留在他皮肤上，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梧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了昨夜静点室里输液管晃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少年不安的心。
消毒水的气味像无形的网，裹着走廊里此起彼伏的仪器嗡鸣。
江宁的后背紧贴冰凉的墙面，指尖反复摩挲着化验单边缘，纸张被捏出的褶皱间，"疑似白血病复发"几个字在惨白的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病房玻璃后输液管晃动的身影，突然想起十七年前那个雪夜——江聿风被裹在褪色的襁褓里，浑身青紫地躺在医院门口，小小的拳头攥着半片干枯的枫叶。
"这次的情况比预想的凶险。"
主治医师推了推金丝眼镜，病历夹上的金属扣撞出清脆声响，"突发性高烧导致白细胞异常激增，骨髓穿刺结果显示......"
医生的声音混着远处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江宁耳中变成尖锐的蜂鸣。
他眼前浮现出江聿风深夜蜷在书桌前做题的背影，想起少年总爱把止痛药瓶藏在英语词典下，想起篮球赛那天他的汗水浸透的后背洇出的深色药渍。
"可是他每天都按时服药......"江宁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记忆突然闪回上个月的深夜，他加班回家撞见江聿风蹲在厨房，就着月光吞服药片的模样。
少年发现他时慌乱藏起药瓶，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抹去的冷汗。此刻病房里的江聿风安静得像尊雕塑，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却遮不住脖颈处新出现的输液港胶布。
"先天性白血病本就难以根治。"
医生翻开CT影像，X光片上模糊的阴影像盘踞的毒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次退烧。"
他合上文件夹时，金属扣的声响惊得江宁浑身一颤，"如果再出现持续高热，癌细胞很可能加速扩散.....
."话音未落，病房里突然传来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
江宁撞开房门的瞬间，消毒水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江聿风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床单，喉间发出痛苦的呜咽，输液管随着剧烈的咳嗽剧烈晃动。
护士冲进来时，他看见少年咳出的纸巾上晕开的淡粉色血迹，与记忆里江聿风父亲临终前的画面重叠——那个同样苍白的男人，也是这样在咯血中逐渐失去生机。
"稳住呼吸！准备冰袋！"护士的喊声刺穿耳膜。江宁颤抖着抓住侄子的手，触到一片滚烫的皮肤。
江聿风在昏迷中呓语，含糊的音节拼凑出破碎的句子："妈......别担心......我能考上......"泪水突然模糊了江宁的视线，他想起江聿风书桌抽屉深处藏着的志愿表，所有志愿栏都填着"工科学"。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动着红色数字，凌晨三点十七分。
江宁瘫坐在长椅上，手机在掌心震动——是宋闻璟发来的消息，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江聿风怎么样了"重复了七遍。
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抱着婴儿冲进医院的寒夜，想起江聿风第一次化疗时攥着他手指说"小叔我不怕"，此刻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监护仪的绿光在江聿风脸上明明灭灭，江宁握紧了化验单。
纸张边缘的褶皱深深嵌进掌心，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远处传来护士推车的轱辘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呻吟，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如同命运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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