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江宁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江聿风手背上的留置针。
少年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青色血管在薄皮下蜿蜒，像冬日里枯萎的藤蔓。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映得那抹病态的潮红愈发刺目。
"小风，你可得争口气。"江宁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沙哑。
他想起十七年前，市医院院院长把襁褓中的江聿风交到他怀里时，孩子微弱的哭声；想起第一次化疗时，江聿风掉光头发却还笑着说"小叔，我像不像小和尚"；
想起昨夜接到宋闻璟电话时，少年带着哭腔的求救声。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在病房里格外突兀。
江宁盯着来电显示上"嫂子"两个字，喉结滚动着按下接听键。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他看着江聿风不安颤动的睫毛，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喘息："小宁啊，听说小风又发烧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好吗？！"
"没事，就是普通发烧。"
江宁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指甲在白色布料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
他想起医生递来的化验单，想起"疑似白血病复发"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前晚洗澡着了凉，现在已经退烧了，睡着呢。"
电话那头传来明显的松气声，混着隐约的车流声："那就好，可把我吓坏了。"
江母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等我忙完手里的活就回去，你帮我盯着点，别让他又偷偷熬夜学习。"
江宁想起床头堆着的习题册，那些被翻得卷边的书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标注。
挂断电话的瞬间，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江宁猛地起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江聿风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睫毛剧烈颤动，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吐出模糊的音节。"别怕......"少年呓语着，滚烫的手突然抓住江宁的手腕，"我能考上......一定......"
泪水突然模糊了江宁的视线。他想起江聿风书桌抽屉深处藏着的志愿表，所有志愿栏都填着"工科学"；想起少年总说"我要治当科学家。"；想起他偷偷把止痛药瓶藏在英语词典下，却在深夜疼得蜷缩在沙发上。
"傻孩子。"江宁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湿润，将凉毛巾重新敷在江聿风额头上。窗外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少年苍白的脸上。
他握紧那只滚烫的手，在心底默默祈祷："一定要撑住，我们还等着看你成为厉害的科研人员。"
教室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宋闻璟握着笔的手腕酸得发颤，却仍在草稿纸上飞速誊写着化学方程式。
粉笔灰簌簌落在他工整的笔记上，往常龙飞凤舞的字迹此刻变得拘谨而规整，每个字的间距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晨铭伸长脖子凑过来，圆珠笔差点戳到宋闻璟的作业本，"这真的是你写的字？"少年指尖的墨水还未干透，望着密密麻麻的笔记，突然想起江聿风批改他作业时，总会用红笔圈出潦草的字迹，耳尖不由得发烫。
"江聿风落下的课不能耽搁。"宋闻璟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塞进书包，拉链咬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格外清晰。
他想起昨夜诊所里，江聿风滚烫的掌心和染血的纸巾，想起少年昏睡时无意识攥紧他衣角的力道，喉间泛起酸涩的疼。
暮色中的玄关空荡荡的，宋闻璟摸着黑打开灯，白炽灯亮起的刹那，冷清的寂静扑面而来。
往日飘着饭菜香的厨房冷锅冷灶，餐桌上还摆着江聿风惯用的蓝白条纹碗，碗底残留的蜂蜜渍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他踢掉鞋子，突然发现拖鞋旁少了另一双灰扑扑的运动鞋，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挖空了一块。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宋闻璟正对着微波炉里转着的速冻水饺发呆。
江宁疲惫的声音裹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烧退了些，不过还得留院观察。"
他捏紧手机，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别担心，你好好休息。"
夜色漫过窗台，宋闻璟抱着厚厚的笔记蜷在沙发上。
台灯的光圈里，草稿纸上的公式渐渐模糊成江聿风苍白的脸。
他想起篮球赛那天，少年倒下前投来的最后一个眼神；想起醉酒夜那个带着药香的拥抱；想起今早陆晨铭说"你最近看江聿风的眼神不对劲"时，自己慌乱躲开的心跳。
晨光刺破云层时，江聿风缓缓睁开眼睛。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江宁身上淡淡的烟味涌进鼻腔，他动了动手指，输液管随之发出轻微的声响。
床头的监护仪发出熟悉的嗡鸣，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小风？"江宁惊醒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伸手探向少年的额头。
"感觉怎么样？"江聿风望着小叔憔悴的面容，注意到他领口歪斜的纽扣，还有鬓角新添的白发，十七年前，这个男人也是这样守在他的婴儿床边，整夜整夜不敢合眼。
"头有点沉。"江聿风想坐起来，却被江宁按住肩膀。
点滴顺着血管流进身体，带来一丝凉意。
他转头望向窗外，梧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晃，突然想起宋闻璟书包上挂着的银杏叶书签，想起少年逞强时通红的耳尖，想起昨夜昏迷中，那缕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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