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幸认识你

易颐被她娘带去了正厅,走道时,便被嘱咐了多条规矩,譬如:

在人家面前要文静娴雅不得叽叽喳喳像个聒噪的麻雀;平常相处时要落落大方不能抠抠索索的,还以为他们易家养的女儿小家子气,有碍名声;真被惹急的时候也要收收她的野脾气,能息事宁人就不要上演全武行。

易母苦口婆心地絮叨就是怕她女儿钓不住这个金龟婿。

毕竟金龟婿质量越高,她以后家里的话语权越大,过得越舒坦,光明的未来可不能被这丫头给作没了。

“听见没有啊。”她放大了声音,又怕女儿不晓得利弊,便跟女儿讲些实在的,“人家是安城造船业的龙头老大,航线遍布全国,家里富裕地很。手指头里随便露出一点钞票来,你就享受不尽的福气了。

更难得是还长得一表人才,没有那些富家子弟奢靡的坏风气。你可要抓住他啊,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

越听越离谱,易颐停下脚步,不耐地打断她娘的畅想。

“娘,我是有婚约的人,这样的话别再说了,陈家少爷在我眼里只是纯意的朋友。”顿了一下又道,“和救命恩人。”

虽然她并不觉得她需要被救,但也感念他的举动。

易母哑然,是了,女儿还被瞒着呢,自己过于心急了。

后半段路,易母便噤声,双手扭着帕子纠结得很。

易颐进了正厅,玻璃珠帘一掀开,被她娘说的哪哪都好的男主角,便望了过来。

两人互相对视几秒,易颐先礼貌点头,她完全没有男女相见的扭捏,只当是普通朋友见一面,再出去散步。

从三天的轮船上的短暂相处来看,陈弛冗体贴又温柔,又忠于朋友的嘱托尽心尽力,是个很适合做一辈子朋友的人。

她不认为这次的散步会有难度,所以姿态也放松,缓缓往外挪步。

她其实身体还有些虚,走几步路就很累,但她不想在家待着了。

她想出去透透气,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她今天的装扮十分异于往常,陈弛冗见过她穿红色滑翔装的明艳张扬,也见过她蓝色学生裙的文静坚韧,现下又变成了清婉可人的大家闺秀。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想要把她每一帧的画面都刻进他的脑海里,妥善保存。

这是他渴求的她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过去的时光里缺少太多有关她的过去。

他看到知道的越多,他会在脑海里构建她的过去是怎样的,就像他陪伴着她,填补了那段时光的空白,离她越近,拥有她更多。

她就那么俏丽丽地走在前边,脚步放缓,显然在等着他跟上。

他胸口有热意汹涌。

“她朝我走来的一步,远远胜过我向她走去的九十九步。”他想。

他迈步跟了上去。

有陈弛冗陪着,易家撤走了跟着的几个丫鬟。

易颐觉得自在了点,她不是传统意义的大家闺秀,她接受新式教育和人人平等言说,不习惯那么多丫鬟婆子伺候。

“想去哪里散心。”陈弛冗问。

见她没有回应,他转了话题。

“介意和我讲讲你跟他之间的事情吗,他倒是从来没和我多提你的事情。”

他目光看着她,透着真诚,像是真的纯粹好奇。

她抬头审视他的目光,在他的眼睛里找寻着哪怕一丝恶意的痕迹,哪怕只有一丝,她也不会开口。

她不介意和人分享有关他的事,但她介意是打着关切的旗号,实则带着嘲弄和恶意以听八卦的心态肆意传扬出去。

这是她们坚守相望的过去,不能沦为他人口中的笑谈。

陈弛冗迎着易颐的目光,坦率让她审视,他伪装得越来越拿手,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良久,易颐败下阵来。

她该相信他的,他的眼里没有恶意。

对着这双眼睛,她也有了倾诉的**,可能是吃药的效果,也可能是她自己憋的太久,压抑地想找个人分担她的感受。

她娓娓道来。

“我家和张家都是早年北边逃过来的,两家在海城比邻而居。我家比较传统,是旧派作风,小时候我娘让我裹脚,我不想,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她指着远处一个矮墙。 “就在那里,我跳下去后发现一点都不疼,因为我撞到了他身上,他倒是倒霉给我做了垫板疼得呲牙咧嘴的,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后来我们沿着这条远坊街渐渐探索外面,我跳海的礁石就是我们学会潜水的地方……”

……

回忆没有重量,却一字一句撞击在他的心上,碾轧出深深的坑洞。

海边礁石、电影院、理发店、小吃店……几乎海城的每一个地方,她和那个人都留有美好的回忆。

他不动声色,扮演好聆听者的角色,实则嫉妒得牙齿都要咬碎。

恨不得这座城被海啸淹没,沉入海底!

可他不能,于是他让易颐带着他走过每一个她和那个人去过的地方。

他现在的想法是,每一个她和那个人去过的地方,他都要和她一起去,覆盖掉那个人的痕迹。

不过也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怕她还有那个轻生的念头,他大概知道她没有彻底消下去那个念头。

随着日头下斜,她的话语里的依恋越来越深,语气里还带了些许喜乐的情绪。

他在想,提起那个人她连精气神都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么他是否可以引导她往那个人的理想靠近,借着另一个念头,彻底扔掉轻生的念头。

于是他问。

“你想过回去安城吗?”

易颐一怔,思索片刻,而后摇摇头。

她并没想过回去。

虽然在那里办的是休学,但确实没有回去的必要,那个大学和专业都是为了纯意读的,他离开了,她就没有继续读下去的意义。

这个回答并不是陈弛冗想要的。

她必须得去安城!

想方设法也让易颐跟着去安城,那里才是他的地盘,海城未免太远,也太碍眼。

放她一个人在这里未免太过冒险,他不觉得易家人看得住心有死志的人,还是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才好。

“我跟你提起过安城医院有认识的人吧,他们医院在招募医生和护士。因南边战线溃败,伤病员太多,前线人手不够,紧急征调各城的医护人员前去支援。”

他说着,语气放缓,打量易颐的表情。

她微微皱了皱眉,但更多的是不解,不解怎么说起了这个,话题转的很僵硬。

她望着她,等待他的下文。

陈弛冗的手遥指南方,带着蛊惑的意味开了口。

“纯意虽然走了,但是他所向往的理想并没有实现。国家民族还是处于患难中,前线的伤病员,都是和他一样为着理想拼搏的有志之士,他们尚且为了心中的家国理想奋不顾身甚至舍弃生命,我们又怎么能轻易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生命,就为了区区情爱。”

“你该多走出来看看的,去他曾经去过的地方看看,看看他为之付出的家国是怎样让他着迷。

沉浸在过去只会让他的牺牲有了瑕疵,爱屋及乌,与他同频,带着他理想一起活下去,这才是真正的生死相随,真正的让他活下去。”

他每字每句都在推着她往那个人那里走,他要把那个人的理想强压给她,成为她人世间重重的的秤砣,压住她轻生的念头。

易颐的神情有了动摇。

“你愿意试一试吗,试着爱他的理想。”

也试着踏进我精心准备好的“陷阱”里。

他眼睫低垂,掩盖掉眼底的私心。

“我在安城有点人脉关系,可以提供一些帮助。药物、绷带、器械等医疗用品我都可以搞到一点。你想的话,安城医院那里我有熟人,招募护士也有速成班,没有基础的只要胆子大,都可以在后方救治病人,有问题可以找我,我总能为你解决的。”

“你想回去安城吗?”他又问了一遍。

易颐望着南边的方向,那是纯意牺牲的方向,也是她企及不到的方向。

现下,身旁的这个人给了另一个靠近他的道路,也许布满荆棘,也许鲜花盛开。

她突然笑了,笑容很淡,却很坚定。

她要回去安城。

“我想回去。”

回到他的身边。

她转过身看他,裙摆随着转动画出了漂亮的痕迹,语气急促, “我现在就整理东西回去。”

他视线下落到她摆动的蓝色裙摆,依稀找到了初见面时她的灵动与活跃。

她的急促与归心似箭验证他这一步没走错,她肉眼可见地有了生机,眼睛里有了渴求的东西,不再执着于去死。

但,还不够。

他想要她更好一点,起码身子再康健些。

“不着急,要等你身体养好,身体是本钱,总不能还要伤兵照顾你吧。”

易颐赧然,她身子是不太好,要是拖后腿确实还不如先养好身子,幸亏他提醒。

她很感激。

“谢谢你,纯意何其有幸有你这么个好朋友。”她鞠了个躬,真诚道谢,连日来的消沉一扫而空,眼睛熠熠生光。

“所以,我们是朋友了吗?”陈弛冗伸出右手。

易颐一愣,看了他一眼,伸手交握,“很早便是了。”

在她没留意的时候,便把他当朋友了。

他们相视一笑。

柔和的日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色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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