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翌日,铁骑踏过带起一片沙尘,苗景离身穿轻甲坐在石墩上休憩。

谭骥时不时看一眼,感受到身旁有人凑过来,偏头发出疑问,“何事?”

“这苗夫人怎的如此急,将士们根本扛不住。”

谭骥仰头灌水,微微喘气,“别说你们了,就连我都有些吃力,”说着将水袋递给身边人,“三殿下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开凌山城。”

田强恍然大悟道:“夫人是想见儿子一眼,”田强往谭骥身边蹭了又蹭,“谭统领,夫人近来身子骨的确不太利索,不会是……”

谭骥面露凶相,“住口!夫人身子骨利索着呢。”

不远处苗景离起身上马,“整军,开拔。”

将士们个个龇牙咧嘴,却毫无怨言,大军掠过,黄沙飞扬,苗景离紧皱眉头在队伍前方,身后传来谭骥的声音,“夫人!”

苗景离并未回头前方就是凌山城,谭骥追上苗景离,“夫人!东边!往东边看!”

苗景离偏头看一眼并未在意,继而又转头看去怔愣住,勒紧马绳,战马前脚抬起仰天长啸硬是左摇右晃停下。

身后将士猝不及防,队伍乱成一锅粥,苗景离脱口而出,声音小到连自己都要听不见。

“翟儿。”

与此同时,东边队伍最前方的余千翟猝然回眸,队伍被迫停下,脚程不快队伍没有乱,施起铭见状询问,“怎么了?余兄。”

余千翟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阿娘的声音。”

施起铭摸不着头脑,“苗夫人再快也要两日后才能抵达,错觉吧。”

“别愣着啊夫人,去追啊,还来得及!”谭骥冲着苗景离激动道。

苗景离盯着东边队伍尾巴的车勤队,还能模糊看见两个少年坐在车尾,最后方是伟岸的黑马以及精壮的少年在压底。

队伍顿住一瞬,又开始移动起来,苗景离摇摇头,“进城。”

谭骥看着眼前快要瘦脱相的女子到底于心不忍,“夫人,这些时日不要命的赶路不就是为了看小公子一眼,现下追过去还来得及。”

苗景离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进城!”

谭骥还欲开口,被苗景离打断,“别忘了我们此次的目的,凌山一带还有山贼等着我们,要把太子殿下平安押解回都,容不得我续母子之情,这是军令,进城!”

谭骥面上不言语,跟着苗景离往凌山城门去,东边的队伍早已不见踪影。

谭骥心中骂道:“他娘的夫妻俩一个比一个倔。”

孙英腾身旁站着陶渊然,前脚送走余千翟等人,后脚迎来苗景离。

三月七日军报传往施国各地,包叶于隆丘将钟江峰斩于马下,太子谋逆的这场战乱以失败告终。

三月十四施起铭等人抵达昌苏,姚太守毕恭毕敬按照流程办事。

三月二十日施起铭等人踏入花月地界,抵达第一处村落时,施起铭见到花月军营中尉,后者告知施起铭现下正是花种播种的时期,赵太守要前往各处查看土地,此时应该是在春甲村。

花月没有主城,到处都是村落,走十步便有一名将士的地方消息自然灵通。

施起铭甚是贴心只道:“不用通报赵太守,我们自行前往便可。”

余千翟阻止不及只好认命,抵达春甲村时,村民告知施起铭赵太守已出发前往春乙村。

队伍抵达春乙村时,碰见花月副守,李副守自知不能越俎代庖便告知施起铭,往北走去冬丙村找赵太守。

队伍抵达冬丙村时,村民带着蹩脚的口音告知他们,赵太守家中老母亲突发重疾,回家去了。

施起铭望着成片成片正绽放的桃花心中叹气,余千翟走近安慰他,就当出行游玩,施起铭无可奈何只能如此。

一行人抵达太守府门前,没有高挂的牌匾,没有富丽堂皇的大门,只是一座院落比周围房屋占地更大一些。

村民指着门旁一块破旧的木板,“各咧勾思忒搜虎。”

施起铭微微张着嘴巴,惊讶于施国还有这样的太守府,霍格递给村民一些银两感谢他带路,村民摆摆手,“则思无因噶捉的。”

赵太守听见家门口有动静出门查看,怔愣后反应过来,“哎呀,是三殿下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施起铭上前两步有些尴尬开口道:“赵太守,你这住处……”

赵振兴仰着头丝毫不觉尴尬,“是这样,三殿下,咱们花月向来如此,不过殿下放心,春节那会都城下令在花月中心修建主城池,年底差不多就能竣工。”

明落羽看着如同孩童一般高矮的赵振兴,心中感叹,“为国操劳甚是辛劳啊。”

赵振兴在自家院落招待众人,花月地界兵力散布过广,不好阅军,交接好用印,赵振兴将最近手下交上来的兵力部署分布图缝成一块大图递给施起铭,这是他们的最后一座城池,

是夜,余千翟带着明落羽出来赏花,成片开着的海棠花伴有若隐若现的清淡芬芳,余千翟在月光之下吻上明落羽的额头,这场行军之苦,结束了。

三月二十五队伍启程回都城复命,队伍不再像来时那般紧张压抑,将士们的脸庞洋溢着轻快的笑容,途中施起铭提起哪处风景,余千翟便绕路带他去看。

四月十七日队伍抵达都城二十里外安营扎寨,众人围着火堆,明落羽从怀中掏出一只埙递给余千翟,后者挑挑眉,“从哪搞的。”

明落羽道:“在昌苏让连霍去买的。”

余千翟拇指摩擦埙的表面,内心化成一摊春水。

施起铭道:“吹一首?”

曲声遥远伴着一丝沉重,微风拂过,曲声飘扬让人内心空广,曲毕,余千翟将埙收好。

施起铭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余千翟越过火光看向施起铭,“识途。”

施起铭笑而不语起身,往营帐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定住脚步,大喊道:“你们也早点睡啊。”

翌日,队伍踏过黄沙土地行至都城城门外,禁军统领已然等候多时,“末将见过三殿下,余主领,明主领。”

众人翻身下马对着孟硕行军礼,“见过孟统领。”

“陛下派末将来迎接诸位平安归来……”孟硕被远处的一道声音打断。

“三殿下!三殿下!老奴没来晚吧。”

施起铭抬头望去,“苏公公怎的亲自来了?”

苏县喘着粗气,“哎呀,陛下听闻诸位归来,派老奴来引诸位进宫呢。”

众人一路沉默无言来到皇宫,临到承乾宫前。

苏县停下脚步回头对着众人叮嘱道:“太子殿下在前日被押解回都,陛下忧心忡忡多日,殿下与诸位进去后切莫提及此事。”

施起铭点头,“多谢苏公公提醒。”

苏公公嘴角噙着笑,“这谈什么谢不谢的……陛下,迎回来了,陛下!”

施帝起身望向门外,继而众人映入眼帘,从太子谋逆的军报传到都城起,施帝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朕的孩儿跟臣子终于平安归来。”

施起铭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狠狠怔愣住,七个月的时间他的父亲鬓边已然长出白发。

“儿臣参见父皇。”

“臣等参见陛下。”

施帝坐下平静道:“平身,此行甚是辛劳。”

施起铭起身,“父皇这是哪里的话,为国为君办事何来辛劳二字,这是十五座城池的旧用印,皆完好无损带回。”

水福与连霍将木箱打开,施帝起身走向众人随手拿起一件用印,瞧瞧底座又放回去。

施起铭继续道:“父皇,这些是戍边所有城池、关隘、地方官府的兵力部署舆图。”

苏公公指着一旁的太监,“还不快点把图架搬来。”

余千翟将舆图高高挂起,“陛下,舆图皆是小块,这张大的出自明主领之手所绘。”

施帝走向舆图观看良久,伸出手指向其中一处,“这的兵力部署恐怕要重画。”

众人看向施帝指着的一点,是安阳城,施帝道:“铭儿可有好的人选前去啊。”

施起铭不假思索道:“父皇真会拿儿臣打趣,儿臣哪有什么好人选呢。”

施帝回头看向施起铭,“在戍边走了一圈,难不成还没交下一些良臣吗?”

施起铭抬头看向施帝不卑不亢道:“父皇这不是给儿臣出难题吗。”

施帝皱起眉头语气却是柔和,“从何说起啊。”

“儿子前往戍边各个城池皆是按照流程办事,前脚刚到,还没睡够后脚便走,实不相瞒父皇,儿子到现在都没把这些太守的名字记全呢。”

施帝闻言开怀笑道:“你们瞧瞧我这个儿子,铭儿啊,按照流程办事的确是对,但这些太守乃是国中重臣,名字还是要记的。”

施起铭连连点头,随即想起什么,“父皇,春城井太守双手奉上城中兵力部署以及城内运作大小出口。”

霍格将城图展开,施帝甚是满意,“井太守真是有心,传旨,赏井功卫十匹锦缎,玉如意一对,琉璃盏一套。”

施帝朝座椅走去,“城墙加固的怎么样?”

施起铭的视线跟着施帝半步不离,“回父皇,城墙加固皆已检查完毕没有任何问题。”

施帝心情大好,“下月初一皇宫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多谢父皇。”

“谢陛下。”

施帝继续道:“苏县,传朕的旨,封明氏落羽为中书省中书侍郎,余氏千翟为东大营副都统。”

“是,老奴记下了。”

施帝道:“落羽,日后可要为你父亲分忧。”

明落羽弯腰谢恩,“谢陛下,臣定会为陛下,为父亲分忧。”

施帝道:“说起来,千翟一会走的时候去趟太医院,你阿娘近些时日身子骨不大利索,朕让太医院搜刮了些珍贵的药材,你带回去给她补补,你们舟车劳顿回家好好歇息几日,其余人的封赏礼部自然会准备的,下去吧。”

“儿臣告退。”

“臣等告退。”

众人出了承乾宫,霍格甚是不解,“为何单单把三殿下摘出来。”

施起铭用手肘碰碰霍格,“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等过些时日再说,你们都快回家吧,家里人肯定都等着你们呢。”

众人就此分开,余千翟与水福身上的轻甲还没褪下,子归骑着一头小马驹跟在二人身后,“余主领,真的可以吗?”这是子归问的第七遍。

余千翟问道:“你不想跟我去将军府吗?”

当然想去,却又怕余千翟嫌弃,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如何回答。

水福安慰他,“府里有一位比你小的,叫苗晨,你二人肯定合得来。”

苗景离坐在木椅上看着门前路过的人们,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处光亮。

苗晨惊喜道:“夫人,他们回来了!”

余千翟见苗景离在门外坐着,想来是在等他们,踢踢马肚子共冢加快速度。

余千翟到苗景离近处,“怎么在外面等我们。”

苗景离站起身,面无血色,“想着你们快回来,便出来等,”苗景离望向后方的水福以及一名少年。

余千翟见状解释道:“队伍里下来的,脚上有点毛病就把他带回来了。”

苗景离点头,抬头看向余千翟的脸,伸手附上后者的脸庞,嘴里喃喃道:“长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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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途
连载中烽烟笺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