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桃叶扔开托盘和汤盅,拔出袖中匕首,直冲她扑来。
匕首很锋利,一凑近便削断了迎风而起的发丝,而后止于许青和颈前,不能再进半寸。
几乎在托盘和汤盅落地声响起的同时,门外传来刀剑相接之声,侍卫接连喊着“有刺客”“保护会长”。
“小姐!”
侍墨过来将人制住,许青和顺势放开桃叶的手腕,夺下匕首。
四个丫鬟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桃叶毫不挣扎,唇边汤渍还在,面色有些不对。
“参汤有毒,让她吐出来。”
“是。”
侍墨得令,提膝击中桃叶腹部,桃叶张口,将刚刚喝下的参汤吐出。
等她稍稍缓过来,许青和问:“为什么杀我?”
桃叶低着头,不敢看她,“奴婢的娘,在刺客手上。”
许青和一把将匕首插在桌案上,骇得屋内众人一颤。她没有发怒,只眉眼沁凉,说:“你白天就应该告诉我。”
桃叶笑着摇头,无奈又悲哀,“奴婢相信您会尽全力去保住我娘,可大概,最后是保不住的。”
那可是当朝储君。小姐若真的有能力与之抗衡,也不会遭受多年刺杀了。何况,她娘如今就在京城。
她转头看向窗外的刀光血影,“还不如,赌一把。”
许青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叹道:“恐怕你赌错了。”
静听半晌,打斗声渐渐停了。
有个高大的身影在门外持剑抱拳,“属下梁狩,求见主子。”
丫鬟们对视一番,看见主子用眼神示意,硬着头皮去开门。
来人是个年约四十,面庞冷硬的男人,身后走廊一片狼藉,血迹斑驳。
瞧见他身上属于天左卫的衣饰,丫鬟瞬间定下心来。
梁狩走进来,隔着屏风单膝下跪,语气恭敬,“见过主子。”
许青和抚额,“都说了,叫会长。”
“是。”
世道不太平,为保行商运货无虞,她建立镖局,还为商会养了私卫,梁狩是她一手提拔上来,倚重且信任的天左卫统领之一。
进入甘泉镇后,她便召梁狩前来相护。天左卫善于隐遁,他们来了也不曾现身。
“会长,刺客都解决了,剩下三个活口,要不要借客栈的后院审一审。”
“带去镖局审吧。”总麻烦人家也不太好。
“是。”
梁狩告退,许青和再看向桃叶,只见她面色灰白,满目绝望。
“我会派人去救你娘。”
桃叶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她刚要欣喜感激,便听得许青和对侍墨道,“断她一只手,赶出去。”
“是。”
侍墨带着人离去,桃叶心情复杂,不曾反抗。
屋外冲洗血迹的动静忽大忽小,许青和找王嬷嬷要回了黑猫乌漆,躺在被窝里听它酣眠,心绪渐缓,悄然入睡。
夜里风雪大作,吹开了窗户。
半梦半醒中,她想起来,桌案似乎没有整理完,新画的《盼春阳》也没有收起来。
一个激灵翻下床,正好看见画纸从窗户飞出去,融入茫茫雪夜,难觅行踪。
她扒着窗呆望半晌,直到腿间传来难以忽视的痛意,才一把关了窗,叹道:“流年不利。”
“喵~”
乌漆似乎感受到她心情不好,靠过来又贴又蹭。
两日后,风雪退散,晴阳高挂,许青和带着人出门逛街,选购一些新的画纸笔墨。
她在一家门店大气的铺子前下了马车,挑着各色颜料细看轻嗅,听伙计在一边妙语连珠。
忽然动作一顿,往外看去。
伙计止住话头,随行的丫鬟柳儿不解,“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许青和收回目光,就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对面的酒楼,身宽腰圆的华服男子松一口气,继续凑到窗缝边瞧,“差点儿让小美人儿发现了。”
包厢里奏乐伴舞的歌姬舞女颇为不满,有个胆大的莲步轻移,用披帛搭上男子的肩膀,“萧公子都已经有奴家们伺候了,难道还不够吗?”
萧玉安拍了拍她的脸,“乖,滚远点儿,别惊了本公子的美人儿。”
舞女压下羞愤,笑着退开。
闻言,一直坐在桌边小口小口进食,衣着华贵的美丽女子抬眼,她放下碗筷,走到萧玉安身边,声音轻柔,“看来如儿又要多一位姐妹了。”
“排场不小,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儿,不过,就没有我萧玉安弄不到的女人。”
何如想看看这位新人是何等姿容,走近窗边的时候,正好瞧见许青和被推出店铺,一眼惊艳。
不过是远远眺望,许青和又戴着面纱,只能看见她精致的眉眼,秀丽的身姿。让何如一眼惊艳的,是她通身的清灵隽雅。
“莫不是许二小姐?”
听她脱口而出,萧玉安转过头来,喜道:“你认得她?”
何如有些慌,但不敢不说真话,“不认得。但这样的清灵气,妾似乎只在幼年时见过靖阳侯府的许二小姐身上有。”
萧玉安和公主有婚约,公主尚未过门,后宅却已经有二十八房夫人,她出身侯府,稳稳地压了所有人一头。若是再来一位侯府出身的贵女,她怕自己地位不保。
“靖阳侯府……”
萧玉安摸着又圆又厚的下巴细想,直到许青和的马车离去都没能想起来邺京有个什么靖阳侯府。
他赶紧派人跟上去,继续思索,还是想不起来。
何如提醒,“他们家的主母是崔氏的嫡长女。”
“崔氏?许候!那个上了凤凰的泥腿子。”萧玉安恍然大悟,高兴十足,“他都被打发去边关好多年了,在朝中还没有你父亲何侯爷有存在感。”
听惯了粗俗不屑,甚至是嘲讽侮辱的话,何如此刻也只是笑笑。
萧玉安摸了摸赤金镶白玉的腰带,笑容轻挑,“他要真有这么个山灵似的女儿,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抬举抬举这位许候爷吧。”
然而,他派去的人只跟了两条街,便被马车远远甩开。
许青和完全没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她在客栈画了十日画,不时去医馆看看承影的伤势,运功助他疗伤。
承影对她的回春功颇为惊异,前几次都好奇探究地看向她,却不曾开口问。许青和也没有和他多说的意思。
倒是没想到,他真把十万两给她要回来了,许青和干脆利落地给了承影身契,挥挥手让往生门的人把他们门主带走。
第十一日,承影的伤势已经可以上路,侍卫仆从也已经雇足。左大夫仍未归来,她留了封信,让屠四代为转交。
诸事妥当,风弱雪少,一行人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要离开客栈时,却被一个小丫鬟进门拦住。
丫鬟名叫香雪,称她家主人是邺京平阳侯府的小姐,嫁人后跟随夫君四处游历,偶然得知靖阳侯府的许小姐也在甘泉镇,喜不自胜,故相邀一叙。
大堂里的客人和伙计听闻侯府之名,纷纷注目侧耳。
许青和抱着黑猫,一下下给它顺毛。“平阳侯府?”偶然得知?
见她面带疑惑,王嬷嬷凑过来,小声提醒,“跟东府那边沾亲。”
许溯拜将封侯,让长陵许氏被邺京所知,但在此之前,也有不少先辈族亲入京长留,入朝为官。
其中,文渊阁司撰许牧是与许溯尤为亲近的一位族叔,两家比邻而居,靖阳侯府居西,司撰府居东,常来常往。
许牧年近七十,有三子三女,孙辈多得数不过来,与邺京不少人家的姻亲关系更是复杂。
她不记得跟什么平阳侯府的人有过接触,或许是幼年一同在东府参加过宴会雅集,但肯定没到熟识的程度,对方怎么会“喜不自胜”?还特意相邀。
“多谢盛情,但我母亲催得紧,这就要启程回京了。何小姐嫁的夫君是哪里人?不准备回去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丫鬟香雪张口就要说出萧玉安的身份,想起如夫人特意交代过,公子的名声不好,千万不能和许二小姐提及公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小姐的夫君和家中长辈闹了些不愉快,今年便不打算回京了。”
“哦,这样。”原来是邺京人士,许青和转头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眼带迷茫。平阳侯府嫁出去的女儿可多了,她只认得一两个。
“我们该上路了,天气冷,你早些回吧。”
香雪面露慌乱,有些不知所措,见柳儿推着许青和要离开客栈,她疾走几步抓住轮椅扶手,跪在旁边,眼眶泛红,“小姐,你不能,不能走,没把你带回去,奴婢会被打死的。”
王嬷嬷过来拉她,“哪有强逼着人家去赴约的,什么人啊,还平阳侯府的小姐呢,该不会是土匪山贼吧。”
“不是的,不是的,我家小姐真的是平阳侯的女儿。”
香雪拼命挣扎,差点儿就张口去咬王嬷嬷了。
许青和能看出,她是真的在害怕。
“没想到何小姐竟是如此凶残之人。”
香雪见她有怜悯之意,面上浮起希望。
“不如你跟着我吧,别回去复命了。”
“……啊?”香雪一阵错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青和的两个丫鬟笑着架了起来,带去马车边帮忙。
车马走走停停,离开甘泉镇,夜幕降临,风雪不歇,还未遇到住处。
柳儿搓着手,张口呼出热气,“小姐,冯庄主怎么把山庄卖了呢?”
许青和摇摇头,“不知。”
七叔为她治腿,有些药需要即采即用,便只好把她带着,天南海北地走。
这条路她和七叔走过数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在前面一处温泉山庄投宿。
她与山庄的主人早已相熟,直接去就行,但这次带的人太多,还有士兵随行,为避免惊扰主人家,她便提前让人去山庄一趟。
没想到,山庄竟是换了主人。新庄主倒也热心,对他们十分欢迎,甚至说不收银钱。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隐隐约约的灯火,一行人心中稍暖,加快速度。
到了近处,才发现门口有侍卫丫鬟提灯,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坐在炭火边静候。
见他们到来,撑开伞走下台阶来迎。
许青和挑开车帘,见状,心生疑窦。她并未透露身份,这位新庄主热心得有些过分了。
柳儿同样不安,“小姐,会不会是刺客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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