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狼窝,今晚也得住下。”
管家与领头的过安寒暄两句,走近马车与她见礼,“许小姐一路辛苦,我家主人已备好小宴,小姐可沐浴更衣后再往。”
“多谢。”
许青和被抱下马车,进门时发现一路都铺好了木板,方便她轮椅畅行。
山庄虽易主,门口的匾额依旧写着“云隐山庄”,里头的布局也没什么大变化。
客房内有浴室温泉,早早备好了香胰软巾。
她没打算沐浴,只换了身暖和干爽的衣服,吃了两口自带的寒凉糕饼,算算时间差不多,戴上面纱,过去赴宴。
要走出客院的时候,丫鬟兰欣追过来,说香雪走了,刚刚她在路上瞧见个人影,喊了声“如夫人”就跑远了。
许青和了然,“看来等会儿要见到这位平阳侯府的小姐了。”
她让兰欣带两个人,悄悄把香雪找回来。怎么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呢。
客院外,过安领着侍卫撑伞提灯,等候随行,承影也在其中,站在了靠后不显眼的位置。
一身暗紫,面具颜色也深,沉默着,似要融入黑夜。
许青和看向旁边的侍墨,侍墨略一颔首,率先踏出去,将手中裹着黑布的承影剑递给承影。
他接下,隔着风雪人影同许青和对视,并未多言。
“走吧。”
跟着引路的丫鬟去到宴客厅,远远地便听见谈笑声,一进门,山庄主人竟是在接待另外的客人。
从主位站起来迎她的是个身宽体胖,满脸笑容的富贵公子哥,旁边伴着个只看她一眼便垂首敛色的华丽女子。
客座上朝她看过来的是个年轻男子,大氅半旧,里头穿了身靛衣,护腕紧窄,看着像军中制式。他面庞冷肃,不怒自威,浑身上下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看到她时,眼神有些难察的微妙。
男子身后站着跨刀佩剑的三男一女,那女卫面熟至极,正是神佑村惹来黄金大蟒之人。
下首客座上还有个白须花发的文士,笑着看过来。文士身后有个年轻女子,提着酒壶随时准备添酒,却不是侍女的打扮,低着头,像是不闻此间谈笑。
“许小姐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许青和入席,“多谢,”她略顿了下,“庄主款待。”
萧玉安不急着回坐,站在桌案前与她交谈,直勾勾看人的目光叫她心中不适。
“在下姓萧,表字岁晏,小姐若不嫌弃,唤我岁晏即可。”
一句话听得在场众人接连皱眉。这话说给任何一个男子都挑不出毛病来,说给一个刚认识的陌生女子听,便是轻薄冒犯。
萧玉安说完后自觉心急失言,仍不免期待地看向面前人。
她总不能当众嫌弃他这个收留款待他们的主人家吧。
许青和开口,客客气气,毫不犹豫地说了句,“多谢萧庄主。”
萧玉安面色难看。
“噗嗤”一声,有人笑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循着声音看过去,文士身后的年轻女子匆忙敛笑。
“退下。”
那文士生怒,斥退女子,看她行礼告退,出了宴客厅,起身赔礼,“小女无状,望诸位海涵。”
许青和微讶,原来竟是他的女儿。
“不妨事,不妨事,韩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萧玉安边说边笑,回了座位,何如随后在他身侧落座。
“对了,还不曾帮诸位相互介绍呢。”
“这位是许小姐,从前与长辈出行,曾数次留宿这山庄,萧某新接手,也愿与小姐再续前缘。”
许青和听着,胃里不适。这位新庄主,可真是出人意料。
“这位是严公子,那是韩先生,外面风雪漫天,他们偶然路过,会在山庄里暂歇一晚。”
萧玉安仍是笑着的,说话时略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若不是他带的侍卫打不过这个什么狗屁严公子,他是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只希望这些人今晚安分些,不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两边互相见礼。
侍墨悄悄俯身,同许青和耳语。
她听着,朝那位韩先生看过去,白须花发的文士一直在看她,此时对上目光,向她露出亲切的笑。
颔首回礼,她的目光又落在那位严公子身上,对方看着酒盏,没有抬头。倒是他身后的女卫,眼神冷冷的,盯着她不放。
许青和多看了两眼,确信他并不姓严,而是姓燕,是那位本该和军队一道班师回京的定王,燕临铮。
他来此,应是为了神佑村的怪石、龙骨和谶语。
萧玉安拍了拍手,丫鬟鱼贯而入,为她奉上热食暖酒,还有几个新添炭火,给厅中的香炉新燃淡香。
“来来来,让我们一同举杯,共庆此番有缘相聚。”
许青和跟着举杯,嗅到了酒中微不可察的淡淡药草味,动作一顿。
抬眼朝主位上看去,萧庄主和他身侧的女子竟同时在看自己。
她将酒杯放回桌上。
见状,何如面上飞快地划过一抹心虚,撇开眼,萧玉安笑容一滞,张口欲要劝酒。
许青和先一步出声,“敢问,庄主的夫人可是姓何,来自邺京平阳侯府?”
空气凝滞了一瞬,主位上的两人同时否认,“自然不是。”
“许小姐何出此言?”燕临铮轻轻缓缓转着酒杯,朝她看过来,无甚表情的脸上流露几许兴味和探究。
“啪!”一声,许青和猛地拍向桌面,吓得众人心头一跳,“糟了,何小姐那丫鬟定是被贼人拐走了!”
“事不宜迟,还请萧庄主相助,搜查内外,务必把那丫鬟救回来。”
被她焦急地看着,萧玉安眨了眨眼,看看她一口未沾的酒水吃食,嘴唇张合几次,应下。
“好,本庄主这就配合许小姐找人。”
等找着那坏他好事的臭丫头,非得给她乱棍打死不可。
“多谢萧庄主。”
许青和一个手势,柳儿推着她出门。
萧玉安欲言又止,拖着肥胖的身躯匆忙跟上。其实可以让下人去找,他们在屋内等消息就好。
何如慢了些许,她同燕临铮等人赔礼致歉,想让人带他们先去客房休息。
燕临铮方才被忽视了个彻底,面色有些冷,只回了声,“不必。”
说罢,也出了宴客厅,循着许青和、萧玉安等人离开的方向去。
韩先生不得不打圆场,最后说,“请夫人在此稍候,我也去帮忙找找,多个人多份力。”
何如目送他出门,一时无言。
她可从未见过,一个微尘似的小丫鬟也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许小姐,等等,你等等我。”
萧玉安被管家和侍卫架着,追得气喘吁吁。
柳儿脚下不停,听到喊声,推着许青和走得越发快了。
持伞提灯,一路随行的侍墨和梦榆加快脚步跟上,只当没听见。
回廊曲折深长,灯火寥寥,被风雪侵袭,光芒微弱。行经处可见黑夜中有衣饰不一的侍卫四散,在屋舍庭院间搜寻丫鬟香雪和贼人。
寒风拂面而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许青和抬手,柳儿慢下步子,停住。
“侍墨留下,你们回王嬷嬷身边去。”
柳儿和梦榆对视一眼,应了声“是。”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快速离开。
侍墨接过轮椅手把,警惕地看向前方。
萧玉安终于追上了,回头看看刚和自己擦肩离去的两个丫鬟,心念一动,压不住笑,试探地问:“许小姐怎么把那两个丫头遣走了?”
莫不是怕人多眼杂,不好和自己亲近。
许青和提着灯看向他,正色道:“贼人围过来了,萧庄主也避一避吧。”
此人固然心思不正,却没有道理因她赔上一条命。
闻言,萧玉安惊惧袭身,满心旖旎散了个七八分。
他环顾四周,但见夜深雪静,唯有呼呼风声和不远处侍卫呼喊交谈,四下搜寻的声音。
听着倒是陌生,怎么周围没有他的人吗?
萧玉安并未多想,这鬼天气,耳朵都快冻掉了,听岔了罢,他只以为许青和是在故意吓他。
见左右搀扶自己的管家和侍卫长面庞紧绷,他甩开两人,抖了抖肩,试图展现自己的伟岸身形,男子气概。
“本庄主怎么能丢下许小姐独自离去呢,既然这些贼人进了山庄,本庄主必定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许青和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猛一挥袖,用内劲将他和随行的几个人掀到一边。
萧玉安重重摔在地上,还没痛呼出声,便见回廊外突然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持刀向许青和砍过去。
侍墨从伞中抽出一把细刃,还未上前,回廊上方第一时间翻下来一个少年,拦在许青和身前,持剑欲取大汉性命。
几十个持刀的壮汉围过来,萧玉安惊恐地尖叫出声,被管家和自己的几个侍卫拖着扶着带走。
过安领着侍卫和士兵从夜色中现身,与蒙面的壮汉交手。
侍墨握紧了手中细刃,有锁链自后袭来,她匆忙回身一击,打偏了尖锐的铁钩,几番交战后,被锁链拖远。
许青和卡住滑动的轮椅,另有锁链自她侧后方而来。她眸光一凝,正要出手。
有寒凉的血腥气先至,铁钩和锁链被裹着黑布的剑鞘绞成一团,少年与锁链另一端的人角力,话音难掩兴奋与战意,“勾魂殿的人也来了。”
听承影如是说,许青和首先想到的是一个天文数字。
勾魂殿是江湖中顶尖的杀手组织,只培养和吸纳绝顶高手,他们有个规矩,门内杀手接了任务,若是完不成,须得自裁。也因此,勾魂殿接下的任务少有失败,单价也高得离谱。
他们的名号一般都出现在王城帝都,随帝王将相载入史书。倒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让她遇上。
“好大的手笔。”许青和无忧无惧,也没有荣幸之类的情绪,只觉得背后买凶之人好生富有慷慨,叫人羡慕。
感叹间,一支利箭破空,直冲她面门来,她及时抓住,随后便听见一阵难听的笑声。
“也只有殿下的性命,才值得这么大的手笔。”
乌吉立在屋檐上,手中持弓,再度搭上箭。
“天寒地冻,唯有此处可供栖身,还请殿下挪去黄泉,让一让奴才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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