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晚雪对司寒的印象，说来惭愧，他只觉得这家伙神神叨叨的。
毕竟他能见到司寒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跟师兄在一起。
而师兄那个人，“风流”二字是与他完全不搭边的。师兄只属于杀伐与寒冰，感情于他而言是太过奢侈的事物。
但司寒很喜欢拿他与师兄打趣，说他们感情深厚，又让师兄对他好点儿，别太冷落了被人拐走——宁晚雪有时候觉得司寒看透了他的心思，可用这么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又叫人摸不准他到底是胡闹还是认真。
不管他是不是认真，反正宁晚雪有时候被他说得很心虚，都不敢去看师兄的反应。
当然师兄也没什么反应——宁晚雪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将司寒当成朋友，因为无论对方说什么，师兄都是一脸冰冷，完全不在乎的模样。
总之，司寒在他这里，虽然不是很讨厌的人，但也说不上多么喜欢，这家伙虽也爱笑随和，可就是不如叶徽之让人亲近，他的笑容总让人觉得是隔了一层。
不过再怎么样，宁晚雪也没想过他心机深沉这个问题。
萧竹月忽然这么点破，大家都有点意外。
钟卿夏格外藏不住话，说：“师兄，你……记起来了？”
他已经听师柔风说过来龙去脉，但毕竟不是宁晚雪这种天天相处的，也不晓得他的具体情况。
萧竹月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熟悉的鄙视：“这个不需要恢复记忆也能看出。”
钟卿夏抖了一下，不敢再问。
他不敢，宁晚雪敢：“为何这么说？”
对他，萧竹月便缓和些许，轻声道：“上回他们来时，我观察过他们三个的反应，他的态度不对劲。”
“…………”要不是他说，宁晚雪真想不起起司寒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萧竹月道：“他对于我的‘复生’，没有丝毫惊讶。”
宁晚雪：“是，是吗？”
那时候萧竹月还是个沉默瘦弱的十岁小孩，而他心里又是纠结又是迷茫的，根本无暇注意其他人。
萧竹月又说：“他的样子，仿佛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他的语气淡淡，脸色也如常，宁晚雪却莫名地感觉自己要冒汗了。
他什么都没注意到，反而是刚到虚衡山、记忆全无的萧竹月一个没漏地观察一番——他也真是沉得住气，如果不是今天问起，他根本不会开口。
宁晚雪惭愧之余又觉得心情复杂，寻常人只看得到师兄算无遗策、无所不知，却忽略了他轻描淡写之下，在细节所花的心力。
但这也说明萧竹月任何时刻都没有放松，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却始终对周遭保持了极强的警惕之心，即使是在自己的师门也不例外。
师柔风轻声道：“掌门？”
宁晚雪一时出神，幸而在场的人都十分熟悉，师柔风便小小地提醒了一下。
“抱歉，”宁晚雪发现大家都在看他，“刚才说到哪儿了？”
“什么都没说呢。”叶徽之道，“宁弟，你是不是累了？”
萧竹月也正看着他，宁晚雪知道是自己无意中情绪低落，被其他人察觉到，打起精神：“没事。”
他现在已经是一宗之主，地位是在座中最高的，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再管。
只有萧竹月一直没移开视线，拧着眉头毫无顾忌地继续盯着他。
这让他不甚自在，但很快就被师柔风他们交谈的话吸走了注意力。
他们在说司寒的过往逸事，好些内容宁晚雪闻所未闻，却又隐约有那么些印象可以对上——托师兄的福，司寒每次在外头闯了祸都要跑虚衡山躲一躲，因而宁晚雪回忆他来的规律，居然能对上不少仙门的八卦。
当然，都是陈年八卦，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错过了多少。
“你们知道这么多，都不和我讲讲。”他似真似假地抱怨。
师柔风掌握情报懂得多也就罢了，钟卿夏也知道得不少，加上镜中不甘寂寞的封如陵，他俩一个讲一个补充，明显就是以前也经常这么交换信息。
宁晚雪觉得自己被排斥了。
师柔风停下来，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钟卿夏先看了一眼萧竹月，嘟囔道：“谁敢跟你讲啊。”
宁晚雪：“？？？”
封如陵说：“你以为是我们不带你？你自个儿没心眼，我们这边跟你分享了，你转头就去向师兄求证，这不是找死么。”
钟卿夏补充：“而且你去告诉师兄，师兄不会骂你，只会回转来揍我们，久而久之，大家有这方面的谈资，都尽量避着你说。”
宁晚雪：“……………”
师柔风仿佛也想吐槽几句，然而与萧竹月视线一对，便闭口不言了，给掌门留了点面子。
宁晚雪一副打击甚重的样子，口中喃喃道：“竟是如此………”
他就说少年时期有很长一段时间，同门都莫名地疏远了他，不跟他开越线的玩笑，不分享好玩的听闻，也不肯借阅流传仙门少男少女之中的神秘书籍——那个年纪的少年人，感兴趣的事物都是那么几样。犹记得老五给他捎过一套话本，内容还不算露骨，结果看了个开头就莫名丢失，老五也当作没发生此事。
宁晚雪那时年纪小，当真是什么都不避讳师兄，他感觉到同门对自己隐隐的戒备，心里十分委屈，还向师兄吐露过自己的烦恼。
师兄说你这是太闲了，又给他布置了一堆课业，压得他再无精力感怀伤事。
现在他明白了，不是当年自己多想，就是师兄插的手，他他他……他图什么呀？
他越想越生气，转头去问萧竹月：“这是为什么啊？”
萧竹月冷静地看他一眼，道：“你师兄的想法，我怎么知道。”
宁晚雪简直被气笑了，这时候他倒是又不把自己跟师兄当作一个人。
叶徽之带的师弟更多，虽然他们说得没头没尾，却也听明白了些，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们还是先解决司寒之事吧。”
萧竹月也道：“把东西拿给他看看。”
宁晚雪很想再挠他几句，可到底不是从前的身份，只得将盒子取出，放在桌上。
他蔫蔫道：“这是司寒上回送给竹月的东西，我给收起来了。”
寒玉的保存方式特殊，这盒子上也施了法术，使得寒玉的状态一直保持在刚被他入手的时候。
他揭开盒子，一缕寒气逸散而出。
夙焱倏然直起身子，目光紧紧注视那块无瑕的白玉。他的状态一下从放松转为紧张，宁晚雪甚至有错觉，他的瞳孔如野兽般收成了冷峻的一线。
叶徽之下意识将手扶在了剑上，以为是有什么危险：“怎么？”
“有魔气。”夙焱紧盯寒玉，警惕中又带一丝困惑，“这是……若水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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