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沉默了，没人回答他。
宁晚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赶紧抬手在四周落下一道结界，以防过路弟子看见，误以为掌门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阵法不能中止，”他解释道，“停下来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我们……忍着些吧。”
叶徽之点头：“非常时刻，我是无妨，小焱要不要回避一下？”
“他不能回避，”萧竹月冷酷无情地打断，“不仅不能回避，还要张大眼睛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你们魔域的？”
“…………”
宁晚雪也想起来，他把夙焱喊来的目的之一，就是希望他能认出司寒现在的所在之处，毕竟在场的只有他是出身魔域。
夙焱弱弱地说：“我主要靠气息辨认，其实不怎么看脸……”何况这个娇媚的女人根本就没有露出脸来。
萧竹月嫌弃地道：“那你站远点罢。”
夙焱委委屈屈地后退了，蹲在十几步之外，以防不小心碰到萧竹月。
宁晚雪也冷静下来——其实大家年纪都不算小，那种事多少也了解过，只是乍一眼的冲击太强，让他慌乱了一阵。
叶徽之则是无语了一下，便丝毫不受影响地说：“你们看，她腿上那些花纹，不似绘上去的，倒像是伤疤。”
宁晚雪顺着他的话，不得不把目光移到那雪白的肌肤上，胡乱看了一眼，萧竹月道：“的确像烧伤，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势，以魔族的体质，应该很快就能愈合。”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
他们两人淡然自若地分析了一会儿，好像面对的不是一个露出大腿的美艳女人，而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叉烧。
萧竹月很快发现了他的不自在，眼里有些好笑：“你害怕什么，她又不会扑过来。”
宁晚雪神色僵硬，不想回答。
萧竹月又笑了一下，那笑不是嘲讽，只是单纯地觉得好笑。
宁晚雪也不知道他是在笑什么。
这时司寒拢了衣裳，站起身来。
他一副刚折腾完的懒洋洋的表情，浑身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却又有些危险的气质。
即使是宁晚雪也不得不承认，司寒这时候看上去格外地有魅力，也许是卸去了名门正派的光环，危险与颓废两种气质被他结合得天衣无缝，这种吸引力对任何人来说都无法拒绝。
显然榻上那女人也是如此，她任由司寒俯身，隔着红帐亲吻了她赤|裸的肩头，微微回过头，露出半张脸。
宁晚雪禁不住退了半步，只见那本该美若天仙的一张脸上，竟是疤痕遍布，硬生生将一名貌美如花的女子，变成了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司寒却毫不惧怕，与她亲密无间的模样。
宁晚雪还没吐槽什么，那两位又分析起来了。
“她毁容了。”叶徽之说，“那些烧伤遍布了全身，连她的脸也被毁了。不过，她腿上的烧伤看起来有了时间，可脸上的伤……”
“非常新鲜，而且还在愈合之中。”萧竹月说，同时把远远蹲着的夙焱喊过来。
夙焱看了一眼，表情就变了。
烧伤在愈合过程非常可怕，宁晚雪强忍恶心，问：“你认得她？”
夙焱：“我不记得她的脸，但我认得这些伤……这好像是我干的。”
众人：“………”
宁晚雪：“好像？”
夙焱说：“因为也有可能是我爹烧的。”
宁晚雪：“……”
萧竹月道：“我想，能从你俩的魔焰里活下来的，应该也没几个。”
宁晚雪又看到了点希望，他望着夙焱。
后者犹豫了下，道：“让我再观察一下。”
投射的画面里头，那女人虽让司寒靠近，却并不甚信任他，两人除了贴一贴额头脸颊之外，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很快司寒退开些，从怀中掏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瓶子，那瓶子似用一整块水晶雕成，轻易就能看清内里盛着的浅浅一层金色液体。
宁晚雪刹那间福至心灵，失声道：“涅槃？”
他从未见过这种药的成品，可看见小瓶子的瞬间便直觉地知道，这一定就是涅槃。
与此同时，夙焱也爆发出一声惊呼：“我想起来了，她是瑶情。”
他急急地要说什么，萧竹月一抬手：“等等，先看他俩在做什么。”
画面中，司寒将那小瓶子推到女人面前，从宁晚雪的角度，能看见她那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了既痛恨，又害怕，最终化为渴望的表情，极度复杂。
然后她一把夺过那瓶子，用力一握。
剔透的瓶身瞬间碎裂，化作水滴，自她手中流淌下来。
那不是水晶，就是寒冰凝成的小瓶子。
宁晚雪心中有一丝不解，盛放的容器毁了，药怎么服用。但不待他细想，只见淡淡的金色雾气浮动，很快将她的面孔笼罩其中。
女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那声音已不似正常人能发出，她一边吼叫，一边不断撕扯身边的一切物件，将其打成齑粉，发泄自己的痛苦。
再看司寒，早已抽身而退，远远立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切。
他的姿态依旧潇洒从容，神情却是冰冷的，与方才的温柔举动判若两人。
在女人痛苦的咆哮中，宁晚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涅槃一旦被释放出来就会变成雾状，”他喃喃道，“ 必须得小心存放，暴露在外界便会迅速逸散，这个女人……”
“她在用涅槃恢复自己的伤势，”叶徽之道，“小焱，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她是谁了。”
夙焱也是惊诧无比，缓了缓，才道：“她叫瑶情，是魔域一个城邦的首领。那个城邦是被我剿灭的，按理讲她作为首领，是最不可能被我放过的一个。”
宁晚雪道：“你剿灭了她的城邦？她与你有仇？”
“没有，”夙焱干脆地道，“她与我毫无关系，但她的城邦挡了我父王统治魔域的路，所以派我把他们灭了。”
宁晚雪被这个理由震惊到了，虽说魔族都是一帮弱肉强食、不讲道理的生物，但还是第一次，他意识到夙焱也曾是那不讲道理的嗜血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原因，便可以屠杀一座与他毫无关系的城邦。
叶徽之也拧起眉头，并不说话，只向宁晚雪使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宁晚雪不动声色道：“那这样说，她现在，应该是极度痛恨你，和你的父亲。”
夙焱道：“可能吧。”
他一脸置身之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而存活下来的瑶情，对他又抱有怎样滔天的恨意——家园覆灭，自己也全身烧毁，想必实力也衰败至极，连报仇都做不到。
如此绝望的境地之中，若是有人给了她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恢复伤势，甚至能提升实力的机会……
涅槃！
服用涅槃需要承受的痛楚几如断筋销骨，如果没有极度坚定的意志，是坚持不下来的。
但瑶情，就是一个能够坚持下来的强大魔族！对魔尊与夙焱的仇恨就是支撑她涅槃重生的力量！
看瑶情面对涅槃的表情，显然不是第一次服用了，她知道那种痛苦，厌恶并恐惧，却仍是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瓶子，足见其强烈的决心。
还有司寒那冰冷的神色，毫无感情，仿佛在看一个有用的道具。
他根本看不上这样的同伴，只是用涅槃拿捏了瑶情，同时他还认得挽陵君，他的真实意图是……
“我们之前的猜测有误，”宁晚雪道，“司寒搭上的是瑶情，挽陵君是魔尊的人，瑶情不可能与挽陵君一伙。司寒不是与魔族合谋，而是要……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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