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纨绔子弟

对宿明渊的住处,牧南风再熟悉不过了。其实说得准确一点,那应该算是他们俩共同的住处——牧南风被捡回来时才不到十岁,难不成让他一个人住?遂搬进宿明渊的宿舍,并一直持续到牧南风十五岁,这也就是说,在他的记忆里,他自始至终都跟自家师兄在一块儿住。

轻车熟路地来到目的地,门是关着的。牧南风下意识在身上摸索,在兜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没有这里的钥匙——二十岁的他早就搬离此处。

他敲敲门,没人回应,又扒拉在窗上仔细看看,看不到人影。看来师兄今天确实很忙……

他泄气地耷拉下肩膀,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撑着下巴发呆。

“……牧南风?”

有些耳熟的声音。牧南风一愣,转头就看见了一位熟人。

“林师兄。”

被称作“林师兄”的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推了推眼镜,将手中的文件夹塞在窗户的防盗栏里,锐利的目光扫视牧南风。

宗门里很少有人戴眼镜,林望是个特例,据说他从小就一心向道,刻苦得要命,常年挑灯夜读,眼镜度数高得连法力都救不过来。当然他的修为也对得起他的勤奋,在牧南风的印象里,林望姑且是年轻一代弟子中仅次于宿明渊的存在。

——为什么是“姑且”?因为当初年仅十四岁便锋芒初现的牧南风曾经在林望面前夸下海口,表示他很快就会取代林望,成为新的宗门第二、甚至超过宿明渊成为宗门第一。虽然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被旁边的师尊敲了脑袋,斥责说太不礼貌,但林望本人居然也不在意,淡笑着表示修行之路本就各凭本事,只要牧南风能超过他,他也心服口服。

基于这件往事,牧南风对这位林师兄的印象还蛮好的。只是不等他扬起平日里的笑容,林望冷冰冰的语气就将他冻在了原地:“你在这儿做什么?”

牧南风察觉到林望的态度不对,抓了抓头发,指指一旁紧闭的门,“来找师兄啊。”

林望没接他的话:“听说你今天过生日?”

“呃……是。”

“还开了生日聚会?”

牧南风点头。

“你知道宗门的普通弟子一般是怎么过生日的吗?”

不等牧南风回答,林望便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道:“宗门和外界物资流通不多,大多数人想买个蛋糕都得提前一个多月预订;宗门提倡清规戒律,所以生日不能张扬;很多弟子住的都是双人间——哦对了,还有四人间——所以想聚会也没戏,凑合着挤挤了事。至于你,牧南风,上面那几条你一条都不用管,这是为什么呢?”

牧南风再迟钝也能听出林望是在数落他,他抿起唇:“……因为师兄?”

“当然是因为宿师兄。你是风璇长老的亲传弟子没错,可宗门衡量弟子是否应当获得资源倾斜的准则只有一条,那就是修为。而以你的修为,你是该去做杂役弟子的。”林望说得毫不留情,“你的单人宿舍,你挥霍无度的钱财,还有你那声名狼藉的糟糕生活,都是宿师兄在用他的资源、他的声望替你填补。你在浪费宗门、浪费宿师兄给你的资源,这些资源本该属于宿师兄自己、属于宗门其他在道途上努力修行的弟子。”

以牧南风的性子,被人这么刻薄地数落,那是要跳起来和对方打一架的,再不济也要瞪着对方直到对方在气势比拼中落败。话又说回来,以前也没人敢这么数落他,敢这么做的早就被宿明渊拎着挂到宗门山崖边的那棵歪脖子老树上了。然而眼下他只是呆愣愣地想着林望所说的那些话:挥霍、声名狼藉……

过去五年他都干了什么啊?!

……等等,这么说起来,过去五年的他,真的是“牧南风”吗?

“……”林望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牧南风这么安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放到平时估计早就闹着要找宿明渊替他出气了,就是因为这样,整个宗门才没人敢数落牧南风,他也就是仗着自己仅次于宿明渊的身份,就算宿明渊要替师弟出气也奈何不了他,这才多说了几句。不过数落这么几句也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彻底惹毛了眼前的小霸王,宿明渊会让他知道那个宠弟狂魔的称号是怎么来的。

他不打算再停留。要是宿明渊突然回来,他还得背个欺负师弟的罪名。只是还没等他抬起步子,牧南风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会努力让我的修为配得上我的待遇的。”

牧南风盯着他,明亮的琥珀色眼睛透出几分倔强。这样的神情莫名让林望想起多年前那个夸下海口的少年。他一时间居然有些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轻咳一声:“你知道就好。”

说完便匆匆离去。

林望一走,院子里便再次恢复了宁静。师兄还是没回来,牧南风又一屁股坐回台阶上,继续撑着下巴发呆。

放狠话是很容易啦……但是要实现很难的好吗!他现在甚至搞不懂究竟为什么他一点修为都没有了!也搞不懂为什么一觉醒来成了五年后,而且这五年里他似乎还成了浪荡的纨绔子弟!

难道是夺舍?牧南风漫无边际地想。相较于穿越这种虚无缥缈的小说家言,夺舍可是切实存在的邪术,这也能解释过去五年他为什么会性情大变……可是说不通啊,被夺舍的生灵应当魂飞魄散才对,可他居然还完好无损,时隔五年重新回魂?简直闻所未闻!

等等,这么说起来,过去五年,师兄他们都没发现自己的异常?都以为他依旧是“牧南风”?唔……牧南风觉得有点失落。

那他一会儿要告诉师兄吗?牧南风设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师兄师兄,其实我不是二十岁的牧南风,我现在是十五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成了这样子,过去五年那个纨绔子弟也不是我巴拉巴拉……”

呃,师兄大概会先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发烧,再用道术确定他没中邪,然后……然后大概会一把扛起他,先找师尊再找宗主,遍访名山大川把整个修行界都翻个颠倒,只为找到那个可能夺舍他的凶手以及确定他被夺舍后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呜哇……牧南风打了个哆嗦,这就有点太可怕了吧?

那就先别告诉师兄了吧。牧南风盘算着。反正都五年了,师兄也没察觉出异常(怎么总觉得有些不爽呢),干脆继续瞒下去好了,他可以自己一边修行一边查找真相。嗯,没错,等他找到真相,再把自己的成果告诉师兄,师兄也会佩服他的吧!

*

“……”宿明渊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牧南风正蹲坐在他房间门口的台阶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在很遥远的记忆里,他曾见过类似的场景。师尊是妥妥的甩手掌柜,捡回牧南风后便交给了他,他一开始也不会带小孩,连房间钥匙也没给牧南风多配一把,他的课业又比牧南风重得多,某天踩着昏红的夕阳走进院子时,便看到了正蜷缩在门口、像只被遗弃的小兽那样睡着的牧南风。

于是当天晚上他连夜找人新做了一把钥匙,用绳子串起来挂在了牧南风脖子上。

宿明渊定定地注视着正打盹的牧南风。后者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到来。

对他而言,只有睡着了的牧南风,才能吸引他的目光。当这副躯壳内的那个灵魂休眠之后,他才能从那柔软的栗发和精致的眉眼中依稀看到他所熟悉的那个小师弟。

……也正因如此,他并不喜欢眼前的场景。只有他的小师弟才能在这里打盹,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他上前几步,尽量柔和地拍了拍牧南风一点一点的脑袋:“起床了。”

按照前几年的经验,牧南风这时候应该在和他那些朋友一起玩闹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到这儿来?

“……!”牧南风一个激灵抬起头,随即看到了一张与五年前相比并无多大变化的面孔,熟悉的黑发黑瞳,以及左眼边的一颗小痣。这是他最重要的人的外表。

他的眼睛几乎瞬间就亮了起来,欢呼一声:“师兄!你回来啦!”

“………”宿明渊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牧南风眨巴几下眼睛:“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宿明渊按了下眉心,以缓解刚才那一瞬间的恍惚和心悸,“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不和朋友们一起玩?”

牧南风一边拍裤子上的尘土一边站起来,摇头晃脑:“今天已经玩够了。”

他从睁开眼睛那一刻就始终萦绕在心头的迷茫、紧张、不安,正如潮水般退去。师兄对他的影响力就是这么大。

他跟在宿明渊身后进了房间:“那个,师兄,其实我有一事相求……”

真是不出所料。宿明渊的声音依旧温和:“怎么?又闯祸了?”

“不是不是!”牧南风赶紧摇头,“我想换个生日礼物。不要那个红包,师兄你把我的本命剑还给我好不好?”

——几乎在他发现自己修为尽失的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本命剑不见了。他和宿明渊一样都是纯粹的剑修,他的本命剑是宿明渊之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刚才等待的时候发消息旁敲侧击地问了方远悠,这才得知宿明渊在他五年前失去修为后便收回了那把剑,理由是担心他伤到自己。

“……”宿明渊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嗯?为什么突然想要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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