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冥主动问，季时初当然感兴趣，忙不迭回他：“师兄不嫌麻烦，我自然想听一听。不过不急，这话说来长，师兄可以泡壶茶润润喉再同我说。”
倒是狡猾，自己三言两语交代事情经过，反而要求司徒冥详细说说。
也就师徒冥宠他，季时初要求细说，他还真仔细回忆历练细节，就着温茶同他说了整整一个时辰。
季时初泡过温泉，又吸收不少院子里的灵植灵力，本来还十分困倦，等到司徒冥开口，越听越精神，最后甚至气愤地同司徒冥传音说要回来，不想参加宫心殿后续历练。
司徒冥能让他来参加历练，也是考虑到宫心殿历练全面又安全。季时初不可能一辈子都长在清风山，一辈子都在大家的庇护下不问世事。与其日后遭遇同样的路数，还不如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中让他长长见识，于是直接拒绝季时初提出的要求。当然，过后哄了好久才将人哄住。
传音结束后，季时初躺着床上回想司徒冥所说。
当年司徒冥也才九岁，孤身一人前往宫心殿。一入水镜，便有一老婆婆拿着一篮子李子问他：“吃李子吗？又香又甜，不甜不要钱。”
那老太太身材矮小，双眼浑浊，穿着一套洗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衣，脑袋上裹着的旧布露出大半没有扎好的银丝。
司徒冥从她手中接过李子，找遍储物袋才摸出一锭银子塞进老太太手中。
老太太收了银子，又说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这会腰疼，问司徒冥能不能背她回去。
司徒冥到十二岁都不懂怎么抱小孩，更不要说九岁的时候背一个老太太回家。但他没有拒绝这个无理要求，而是用灵力将老太太托起，一直按照老太太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就这样走了三天三夜，才靠近一座热闹的城池。
司徒冥天生琉璃心，看什么都通透。他将老太太放在城门外的柳树下，说话一点都不带喘气：“我已经完成你的要求，你的问题是什么？”
老太太见他不愿意进去，也不强求，直接一屁股坐在柳树下，指着热闹的城池说：“你看这里头热闹吧。我小时候这里更热闹，当时的城主自理有方，即便是夜间也热闹无比。每逢年节城主请人看焰火，五颜六色能点亮半边天。人人都夸城主好，都盼着城主长命百岁，可城主他只活到三十。”
“他死的那年，女儿才十四，刚定亲，等着夫婿来年春天骑着高头大马从另一个城池来接她。高头大马没等来，等到了攻城的军队，等来了新的城主。”
说到这里，老太太露出一个心酸的笑容：“说来挺不好意思的，那个女儿就是我，新城主就是我原先的未来夫婿。”
“我原先想着该如何杀他，后来见城池在他的管理下恢复往日的安宁，便想着缓缓，毕竟再换一个人，不见得能比他管理得更好，而且百姓再受不住一次战火。于是这一缓，便缓了二十年，终于让我筛选出合适的人选。我给他下药，让他痛苦过完最后那段日子，在他死前最后一刻，我拿着他送我的刀，一点点扎入他的胸膛。我同他说他多年无子，不是因为命里没有，而是我一碗又一碗药给他送走，让他没有生育能力。”
“他走的时候很痛苦，但我很开心。我花了二十年手刃仇人，不亏。”
老太太说到这里，露出满足的笑。
“我舒舒服服过了三十年，某一天有人拿着证据告诉我，当年参与这事的还有其他人，我想着送走一个是送，送走两个也是送。这次我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只是我年纪大了，手脚没有以前利索，落得同归于尽的下场。再睁眼我就来到这里，看到我死去的子民在城池中日日夜夜重复一样的生活。”
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双眸中蓄满泪水：“我想问问，我的百姓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死后还不得安生。”
司徒冥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看得很清楚，那城中百姓不过是她心中执念所化，并非真实存在。
老太太当年看走眼，亲自挑选的夫婿招来战火，即便已经亲手将仇人送下地狱，愧疚也未曾减少分毫。
司徒冥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双指合并灵力化气在老太太眼前一划。
热闹的城池消散，只余下一株柳树随风而动。
“你那一城百姓早不知轮回几世，你已经做到极限，不必太过自责。”司徒冥说罢，怕她不信，手一抬，幻化出一面镜子。
镜中露出老城主，城主夫人以及城池百姓的面容，他们全都微笑着等老太太入轮回。
“走吧，我送你一程。”
老太太抬手擦泪，感激地对司徒冥拜了拜：“小公子，那李子你莫吃，酸的，苦的。”
＊
季时初一觉睡到第二日正午，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昨夜在床上躺着躺着，居然就那么睡过去，这一觉直接将骨头都睡酥了。
在床上磨磨蹭蹭又赖了一炷香时间，这才不情不愿从床上爬起来。
考虑到宫心殿将历练次数缩短为三月一次，季时初准备一会四处转转，看看周围有什么好东西能薅一点。
毕竟宫心殿可是对外宣称殿内一切资源可以随意利用。
简单洗漱后，季时初摇响床头铃铛。
没一会，木质傀儡敲响季时初房门：“小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季时初推开门，朝傀儡伸手：“地形图有吗，麻烦给我一张。”
“有的，小公子稍等。”
他很快绘好一幅递交到季时初手中。
将傀儡打发走后，季时初在地图上标出三个位置。分别是药园，武器阁和炼丹房。
沿着水路一直往下，沿途经过药园和炼丹房。季时初准备先去药园看看，他手上有一张丹方，正好借宫心殿练练手。
宫心殿不让随意御剑飞行，季时初刚好想熟悉一下地形，便按照地图标注路线半走半逛。抵达药园已是正午，季时初按照丹方上的药材在药园里搜寻。
丹方上用到的灵植虽少，每一种都不太好寻，即便是宫心殿的药园，在季时初地毯式搜寻下才勉强凑齐。只不过其中三味灵植品质不高，只能勉强一用。
季时初将搜寻到的灵植丢入专门的储物袋中，从另一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瞬移符，迅速前往丹房。
丹房外有一老者守着，见到季时初后丢给他一枚令牌，语气不耐烦地交代：“凭此令牌能使用丹房一层所有炼丹炉，但若是出现炸炉现象会被传送出丹房，且三月内不得再踏入此地。”
季时初温顺地点点头，拿着令牌就往里走去。
他耳朵尖，那老者也未刻意压低音量，于是那句略显哀怨的吐槽就随着风灌入季时初耳中。
“现在的小娃娃哟，眼高手低，不够纯良。不敢在宗门炼丹，倒敢在外头炸别人丹炉，这个月都炸了三十个炉了。哎。”
季时初没将他这句话放在心上，他在脑中将推演过无次数的过程又反复分析，排除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保证减少炸丹和炸炉的次数。
从前在清风山时，他手上用的丹炉少说都是五转丹炉，只要不是炼丹白痴，几乎不会出现炸炉现象。
只不过……季时初低头看了眼手中令牌，宫心殿丹房一层丹炉，品阶最好也不会超过三阶，炸炉概率大大提高。
等他进入丹房一层，才明白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天真。
莫说三转丹炉，就是二转丹炉都少得可怜。
季时初挨个看过去，最后勉强取出一个紫色丹炉往后院走去。
用银耀石起火，按照丹方顺序将灵植一一放入后，季时初又从储物袋里拿出司徒冥给的一瓶灵液。
灵液生服能将灵力补满，拿来炼制丹药，可增加三成概率。
季时初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差的丹炉，即便在脑海中将过程推演无数次，依旧怕炸炉，这才肉痛地用上灵液。
灵液注入三滴后，丹炉合上。季时初小心把控着火温，等待灵植化为水珠后，又往里丢入最后一株灵植，然后加大火温，使得丹药成型。
一炷香过去，丹炉在季时初的注视下开始完成一转，二转和三转，在第四转时由于温度没有达到需要的高度，丹炉光芒才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
第一次炼丹失败。
季时初没有气馁，记下方才温度后，又很快开启第二轮。
半个时辰过去，第二轮失败。
之后第三轮第四轮也宣告失败。
总结每一轮失败的点后，季时初很快开启第五轮。
同时间守在门口的老者对季时初产生好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进去这么久，居然没有传出炸炉的动静。他将手上的烟斗往边上轻轻一敲，将里头燃烧殆尽的灰敲出后，宝贝地将烟斗别在腰上，背着手往丹房里走去。
对此一无所知的季时初还在小心控制火候，有了前几轮实战经验，这一炉丹药进行得很顺利。
丹炉经过四转，季时初成功炼制出两枚四品丹药。
虽说成丹量比预计中少很多，季时初还是很满意。就在他要将丹药收起时，在旁边观察许久的老者笑呵呵出声：“小友，可否让老夫看看你手中的丹药。”
在炼丹结束后，季时初已然发现身后多出来一人，因此并没被他的出声吓到。他大方地将刚炼成的丹药递上：“当然可以。”
那老者捏着丹药又看又闻，嘴里啧啧称奇：“了不得啊，了不得，这二品丹炉居然能炼制出四品丹药。”
这得是什么妖孽。
老者堆起笑脸，看宝贝似的盯着季时初：“小友，你可愿拜我为师。我向你保证，你若是愿意拜我为师，日后定然能达到六品……不，七品，能达到七品炼丹师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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