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冥连猜几次都不对,最后季时初叮嘱他不要睁眼,才小心翼翼走到司徒面前。
他弯下腰,扎头发的绸带落在面庞上,有些痒痒。季时初也顾不得去撩发带,一门心思都用在确认司徒冥是否闭紧双眼。
有几只照夜清从二人之间飞过,黄绿色的光芒将面前画面晕开,季时初不禁看呆了。
很早以前,他那不靠谱的三师兄就曾对他说:“小六,你知道么,我们宗门上下的女修有一半喜欢大师兄。”
那年他还小,不懂沈时秋嘴里的喜欢和自己理解的喜欢不一样,还愣愣地追问三师兄:“那剩下一半呢?”
沈时秋手里拿着的扇子“唰啦”一声打开,十分臭美地朝季时初挑眉:“当然是你家三师兄啦。”
季时初当年被惊得连声咳嗽,并没把沈时秋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隔着照夜清的尾灯,只觉得自家师兄天人之姿,好看得让他不敢放重呼吸。
他定定盯着司徒冥看太久,久到司徒冥忍不住出声问:“时初?”
“马上……马上好了。”季时初慌乱地将锦盒打开,手忙脚乱中差点把手串砸到地上。
因着刚刚盯人看到出神,季时初伸手去抓司徒冥手腕时都有点手抖。
幸好珠子镂空并不算重,轻易就套在司徒冥手上。
司徒冥从季时初抓他手时已经猜到礼物是什么,这会对方收手,他也没睁开双眼,而是歪头问:“我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吗?”
季时初“嗯”了一声,也不坐回原先的位置,而是蹲在司徒冥面前,双手托着下巴,笑嘻嘻盯着司徒冥。
“三十六个阵法,烦请师兄检查。”
司徒冥教他许多,不论是符文还是阵法,都是一笔一画亲手教出来的。
季时初想过在手串上刻画攻击符文或者护身符文,但二人修为差距太大,就算季时初天赋异禀,在符文方面有再高的造诣,对司徒冥而言都太低级。
于是在所学阵法中,选出三十六种传送阵与幻阵填补珠子中心,要用时可以直接抽取阵法。
季时初先前在武器阁勾出来的法器能提升幻阵作用,即便是金丹期修为布下的阵法,也能困住化神期一息。
一息虽短,但修为到这个层面,足够翻转局面定生死。
司徒冥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礼物,他的视线定在手串上,能清晰看到每个镂空珠子里散发七彩暗光的阵法。
他伸手将袖口往前扯了扯,遮住那串做工复杂的手串:“时初,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季时初登时眉飞色舞,薄粉的面庞染上几分晚霞的颜色,兴冲冲抬手比划:“师兄,我敢保证这些阵法是我至今为止最完美之作,你一定一定要戴着,不要摘下来。”
司徒冥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连连“嗯”了几声,才放轻声音问他:“痛不痛?”
雕刻花纹时好几个手指头都被刻刀扎过,血液染红多个半成品才逐渐掌握技巧。
十指连心,被刻刀刺入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季时初怕疼,一点小伤都会起泪花,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做完手串。
此刻面对司徒冥关切的话语,他想了想,最终摇头应:“不痛。”
左手撩起右手袖口,露出手上一串一模一样的手串转移话题:“你看,我们的是一样的。”
司徒冥敛眸,将季时初纤细的手腕和腕上的手串映入眼底,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笑。
他清楚知道季时初为了做这两串手串吃了很多苦,季时初既然不肯说,他也不会去扫兴。食指指腹轻轻摁在手串上,微用力往下压了压。
雕花玉石在季时初手腕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粉色印记。
“小时初送的礼物,师兄不论如何也不会摘下。手串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时初。”
季时初傲娇地抬起下巴,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心中那点羞涩已然飞到九霄云外。
天上的照夜清早就四处散开,不再维持原先的星河图。
季时初坐回司徒冥边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直接将脑袋枕在司徒冥腿上,大咧咧打起哈欠。
司徒冥伸手戳戳他的脸颊,出声催他:“困了便回屋里睡觉,明日休息,后日出发。”
季时初“哼哼”几声,侧躺着背对司徒冥:“屋里闷,我想睡这里,这里香。”
夜风吹拂,照夜清不再四周飞舞,它们落在樱桃花树上,就像星星落入云端。
随着季时初进入梦乡,照夜清化为金色流光,一半自树上徐徐落下,另一半被风吹向遥远的天际,金光灿烂,像是落入人间的银河。
司徒冥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条披风给季时初盖上,再抬头,穿破云层的月光透过茂密的花层,零零散散落在两人身上。
已是深夜,除了瀑布落下的声响,四周安静得连虫鸣都不曾有。
季时初已然睡熟,睡梦中还不忘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哼哼唧唧像是富家小姐家养的狸奴。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这样躺在清风树下过夜,一个劳累过度早已睡熟,另一个仰头透过树顶望月,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
时间缓缓流逝,第一缕阳光落在清风山顶时,季时初熟练地将披风拉到头上,整个人蜷缩着不肯睁开双眼。
披风上落了一夜的花瓣被抖到地上。
靠坐在树下的司徒冥睁开双眸,眼底一片清明。他盯着自己腿上鼓起来的小包,又好笑又无奈地伸手将披风往下扯了扯。
六月底,正值最热的时候。
清风山有阵法,山风只会又轻又柔。
季时初睡得正香,披风被人从头顶扯下,阳光打在脸上,温暖又舒服,就是有些碍眼。
他不情不愿睁开双眸,以跪坐的姿势抬手揉着双眼,边揉边忍不住打哈欠。
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明,缓和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并未回房间,那恼人的阳光才会落在脸上,搅他清梦。
记忆在缓慢回笼,不过几息便想起昨夜发生什么。他一歪头,视线正正和司徒冥对上。
季时初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师兄,早呀。”
他睡了一夜,原本束好的高马尾已经歪向一旁,几缕碎发调皮地翘起,那束发的红色绸带要掉不掉,半藏在发丝间。
季时初干脆将绸带取下,一口咬在发带一端,两只手利索地在发缝中穿插,快速将打乱的长发理顺。
手指翻飞间,漂亮的马尾高高束起,又是一笑就让人想要伸手去捏一把的精致娃娃。
只是他人虽在笑,但漂亮的眉眼因为清梦被打搅微微蹙起。眼尾红色泪痣许是因为他侧躺一夜的缘故,越发红艳。
司徒冥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心,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回屋睡。”
季时初“嗯”了一声,跟着打了几个哈欠。他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见司徒冥还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立马贴心地伸出手:“师兄,我拉你。”
被人当枕头靠了一夜,任凭司徒冥修为再高,压在腿上的重量抽离,酸麻从一个点直接蔓延到双腿。
他现在没办法起来。
司徒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以至于忘了完全可以调用灵力将腿上的不适驱散。他垂眸避开季时初的视线,声音不自在地说:“我想再坐一会,你先回去。”
季时初没有多想,他“哦”了一声,伸着懒腰往自己屋子里钻。
回到室内,他没往床上爬。将身上沾染花瓣和尘土的衣袍换下,找了个视野最好的窗边往外看还坐在树下的司徒冥。
*
这日傍晚,自从早上就不见踪影的司徒冥突然敲响季时初房门。
当时季时初正在屋内整理要带去学宫的宝贝——沈时秋赔罪送来的一箩筐话本。足够他看到明年冬季。
话本太多,得筛选出最想看的部分。学宫那边人不生地不熟,刚去的第一年必然无聊。
他整理得正高兴,也没注意到外头传来的动静。等到司徒冥在门口喊了好几声“时初”,他才从手中话本世界抽离,顿时做贼心虚地将话本一股脑塞进储物袋里,然后用脚踢到床底下。
确认储物袋不会被发现,才急匆匆跑去开门。
“师兄,你回来啦。”
司徒冥点点头,问:“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季时初跟在他身后,支支吾吾半天,视线在室内快速搜索,最后定格在桌案上还没合上的《世家录》上,舒了口气:“在看书。”
司徒冥正好走到那块,直接坐在软垫上,将桌案上的书拿起翻了翻:“世家录,你看这个做什么?”
季时初摸摸鼻子,张口就是胡扯:“明日就要去学宫,我怕和他们相处不好,提前了解。”
司徒冥神情怪异地盯着季时初:“你怕和同龄人相处不好,翻他们老祖作甚?”
这个……
季时初搅着手指头,脑子在快速运转,最后灵光一闪,自以为找了个绝妙的理由:“我看看他们老祖修为如何,再决定被排挤时是忍气吞声,还是动手修理。”
司徒冥:“???”
见自家师兄脸色难看,季时初捂住嘴,桃花眼弯弯,细碎的笑从指缝钻出:“骗你的师兄,你也太容易上当了。”
自家师弟什么样子,司徒冥还算了解。
他指着边上的软垫,神色还算温和:“你坐过来,我交代你一些事。”
季时初磨磨唧唧坐到司徒冥边上,张口想要替自己辩解几句,一会司徒冥说教起来也能少说些。
偏偏他那些伎俩在司徒冥眼中如无物,上下嘴皮一碰,还没出声就被司徒冥截断:“学宫规矩甚多,你若是不想被喊师长,打架斗殴、跷课、撒谎统统不允许。”
季时初见他神情认真,的确是在叮嘱自己,脸上登时挤出笑容,半真半假地应:“嗯嗯,一切都听师兄的,我最乖啦。”
司徒冥:“……”
卡在喉间半句话语转了转,最终还是没忍住说出口:“但学宫允许学子切磋。”
季时初:“哎?”
他反应许久才反应过来司徒冥是什么意思,蹬鼻子上脸道:“师兄,你学坏咯。”
既想打趣司徒冥,又不想被教育,话一出口就立马转移话题:“师兄,你还没说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