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道人微微一怔,随即缓慢翻了个身,背对着萧无序,良久无言。萧无序也反应过来自己不该问此问题,嘴角微挑,笑容有几分苦涩。
“我那徒弟是为了芜茔,死得其所。”就在萧无序正要默默离开,老道人却突然开口了,“我虽不懂相术因果之类玄之又玄的东西,可就算没有那芜茔相师,我那徒儿认定的东西,便不会动摇。也只是殊途同归罢了……”
微风拂面,带来了不知名的花香,眼前似乎浮现出了某道身影,从很远的地方行来,朝她微笑着摆摆手,又扬长而去。
萧无序有一瞬的恍惚,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老道人的声音便直直劈了过来,喝道:“如何,问完了吗?问完了就赶紧滚,我现在心情不好,看谁都碍眼!”
愣了一瞬,萧无序默默行了一礼,果真乖乖走远了。见状,那群玩闹的孩童蹦蹦跳跳围过来,趴在老道人身边,拧眉望向萧无序,关切道:“老爷爷,这个家伙惹你不开心了吗?”
“他可没那本事。”老道人抬手抚摸着一个小家伙,满脸的皱纹悄然一展,“就是觉得人老了,不中用了。”
“哪有的事,老道长爷爷可厉害了!”
“是啊是啊,听祖母说,没有你可就没有落英村了!”
“……”
萧无序轻轻一笑,随即加快步子离开了,夕阳微黯,天空却也沉不下来,想了想,她调转方向,径直去了后山。果不其然,她在此地看到了一块儿石碑,霞光渐黯,但那确是一块儿石碑无疑。顿了一瞬,她径直跪下,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愣愣望着那石碑,渐渐晃了神。
有孩童跟来,奇怪道:“你去见了老道人,那一定也知道老道人那徒弟……王道士吧?”
萧无序颔首,不多言语,那孩童又绕到她身前,站着与跪着的她齐高。小姑娘手上的大红风车呼呼转着,水灵的大眼睛也轻轻眨着,问道:“所以你是来看王道士的吗?”
萧无序微笑,有些奇怪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闻言,那小姑娘挠挠头,似想说什么,不过朝后面一望,悄悄走开了。
过了一阵,又有声音从后方落来,道:“看不出来啊,你跟芜茔相师关系这么好吗?”
萧无序回神,似想到了什么,缓缓起身,走近那石碑,光线微弱,碑上的字也已经模糊不清了,不过隐约可见“芜茔相师”四个字。
这是芜茔相师的墓!哦不,是衣冠冢……
抬眼望去,还有两块儿石碑,就在隔壁,萧无序过去一瞧,果然,这才是王道士之墓,以及……少君衣冠冢。萧无序狠狠一扶额,重新跪下,神情古怪,哭笑不得。
身后又有声音飘来,道:“怎么,不继续哭了?”
那声音颇有几分窃笑的意味,萧无序气哼哼回道:“哭错坟了,现在哭不出来!”
过了一阵,身后那人轻声应道:“哦。”
清醒得差不多了,萧无序这才恍然那声音颇为耳熟,扭头一看,白扇轻扬,正是白镜那家伙!她心下一咯噔,视线继续往后挪,又瞧见了更远处的伍味子和小辫子,惊得她三两下站起,奇道:“你们……”
白镜啧一声,解释道:“你这家伙还真会挑时候啊,你刚上楼没多久,便有人冲着我们来,人太多,解决起来太麻烦,所以我们也跑了,跟着你躲这儿来了。”
萧无序略微呆滞地一颔首,问道:“痕迹清干净了吧?”
“放心放心,清干净了,他们找不过来!”说话间,白镜仰头望向四周,青山环绕,古树蔽日,几不见天,“不过……这地儿还真是挺隐蔽的啊!”
那边,萧无序走到伍味子和小辫子面前,既已被撞上,也顾不上小辫子微异的目光,只道:“既如此,就暂留此地吧,老道人管着这一带,他那儿我去说。”
白镜偏着脑袋看她,又是奇道:“看不出来啊,落雁少主,你这交友交得还真是广啊!”萧无序正要回话,伍味子神色却陡然一凛,拉住她手腕儿一拽。
与此同时,贴身而过的飞剑悄然一转,寒芒闪闪。萧无序这下可彻底清醒了,眯缝起眼,指尖在伍味子手背上一点,随即借了个巧力把手抽回,径自引开飞剑,奔了老长一截,终于俯身一避。“咚”的一声,飞剑入木,总算是停下了。
“就是你让师祖不快的?唉……”一道暗红身影从林间蹿出,不是那武上娆又是谁!
“又是你!上次我竟没看出来,你这家伙身手不错啊!”他望着萧无序,话中的惊喜丝毫不加掩饰,旋即神色陡然一凝,“唉……哪里跑!”
“武上娆?怎么追着她打?”眼见那二人纠缠不休,小辫子看急了,咬牙道,“怎么办,帮忙打吗?”
“帮,怎么帮?你也不看看,那两位跑这么快,是有多熟悉地形!而且武上娆那家伙……呵呵。”白镜顿时有几分幸灾乐祸,欠揍一笑,“再说了,萧无序那家伙也忒不义气了,什么都不说自己就跑了,教训教训他也好。”
这话说得虽不太好听,但也有点儿理……趁之前那空档,他们可查清了,武上娆那家伙可是远近闻名的武痴,明明是相术门的人,相术不怎么样,武功倒是莫名厉害。平日有事没事他就出去找人比试,除了北城,他可谓是打遍芜茔无敌手,要是真让他看中了,非逮着你打个三天三夜!
碍事儿的走远了,伍味子这才走到后山下,一抬眼,满目青山。他走到一块儿石碑面前,步子一滞,瞧着上面的字入了神,许久,行了一礼,又走向下一块儿石碑。
白镜却拧着眉,东张西望看着什么,小辫子哼道:“怎么,这里你也瞧着有些眼熟吗?”
“对!就是这种感觉,你怎么知……道。”见小辫子一脸不相信,白镜呵呵笑着,不再多言。
那边,萧无序本想低调一些的,奈何武上娆那家伙风风火火大喊大叫,没多久,便惊动了众人,村人纷纷探出头来查看,也是好不热闹。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思索片刻,她左拐右绕拉开些距离,再直奔老道人身前,往他那竹椅上一趴,装模作样要死不活喘着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武上娆嘚瑟之色悄然一收,见了老道人,恭恭敬敬行礼道:“师祖。”
老道人被扒拉得不轻,稀里糊涂坐起,见那要打要杀瞎喊了一路的罪魁祸首出现在面前,当下怒火中烧,沉声道:“他们是我的客人,由不得你胡来。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去,捣什么乱!”
“啊!可我……”武上娆望向萧无序,那神情,很是不甘心,而萧无序早就别过了头,装聋作瞎,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走?行,那就跟你爹……”
“哎哎哎,我滚我滚,现在立刻马上就滚!”武上娆神色大变,一边退后一边拼命摆手,“师祖啊,您可千万别找我爹告状!对不住,对不住,真的是对不住,我这就滚蛋,告辞告辞!”说完,果真麻利地滚了,毫不拖泥带水。
萧无序倒是有些惊奇,道:“他是相术门的人,叫你师祖?”
老道人解释道:“不敢当,我可没那个本事。他爹武阙夫痴迷相术,同你一样,与我那徒儿王道人有几分交情,后来在我徒儿死后创立了相术门,一路走到今天,也是不容易。”
萧无序想到了武上娆那家伙,暗暗叹了口气,低声道:“是啊,还真是不容易。”毕竟武上娆那家伙那么怕他爹,平日肯定没少挨揍,换句话说,他肯定没少闯祸,整天要打要杀的,不像是相术门的人,更像是个小混混。
而他爹武阙夫……也是个熟人呐!萧无序眼帘微垂,只是没想到竟是那家伙创立了相术门。
萧无序回神,想起一事,丢了把竹扫帚给老道人,道:“亲手做的。”
老道人一个哆嗦坐起,眸光微凝,萧无序心下一怂,仍是硬着头皮道:“老头儿,不用谢,就当感谢你的收留之恩了!”说着,转身,枕着手潇洒离去。
“少给我惹麻烦,明天一早就赶紧给我滚!”身后传来老道人的咆哮声。萧无序摆摆手,回道:“知道了,老头儿,你自己好好保重!”
直到萧无序走远了,老道人才重新坐好,认真打量起那竹扫帚来,眸中的微光渐渐消隐了,自语道:“我真是多心了,这家伙如此无礼,怎么会是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是……”
夕阳西沉,夜幕悄然降临,村中的灯火如繁星点点,一盏盏亮起。橙黄的火光透过窗棂,投射出柔和而摇曳的光影,与深蓝的天幕上闪烁的星子、皎洁的月儿相映成趣。溪水也被染上了斑斓的色彩,宛如一条流动的光带,随着蝉鸣缓缓流淌。
一口气行了老远,直到老道人彻底看不见她了,萧无序才缓缓停了,犹豫片刻,又径直朝后山去了,快到之时,她步子却悄然一缓。
石碑前竟还有一道身影!
此地离村子有些距离,古树繁茂,遮住了如水之月和满天星斗,唯有一盏灯笼孤零零地挂在树枝上,借着朦胧灯火,萧无序眯缝着眼,悄悄走近。又走了一截,她步子一顿,脸色垮得厉害,暗暗咬牙往回走,畏手畏脚的,巴不得就这么原地消失算了。
“来都来了,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身后却传来了那人的声音,淡然又冷冰,在夜色中尤为明显,正是那伍味子。
萧无序轻一闭眼,愣了一阵,只得笑嘻嘻地倒回去,佯装惊道:“真是巧啊!倒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上。”说着,与他齐身而站,对面没吭声,只是默默注视着那芜茔相师的石碑。
萧无序只觉奇怪,一没留神,脱口便道:“怎么,你认识那芜茔相师,专门来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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