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碎碎听了这么些,萧无序之前想不明白的事现在终于是弄清楚了,见竹茔又恰好问起,便回道:“主上有所不知,当年三城混战,来援芜茔的覆灵神医伤亡尤为惨重。”
“而残存之人,靠着所剩不多的迷药,勉强支撑着回了漓潇。可是……”说到此,她也有些难以开口。
“可是素灵鉴心治病救人分文不取,阻断了不少人的财路,有人便趁机利用护鸢卫,痛下杀手。”沉默片刻,伍味子接着她的话继续往后道,“虽然并未留下铁证,但何人动的手,覆灵可是人尽皆知。”
竹茔眼帘悄然一颤。三城混战,彼此都杀红了眼,就连身经百战的武士皆是生死由天,更何况是手无寸铁的覆灵神医?
可是当年的战乱起得着实蹊跷,确实不能全扣在芜茔头上来,覆灵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竹茔又不瞎,他也奇怪白镜和小辫子为何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原来竟还有此事……
“是我不察,愧对漓潇,更愧对覆灵。如此种种,实为恩将仇报,天理难容。”竹茔轻叹一口气,倒也干脆,朝白镜和小辫子好好赔了一礼,认真道,“如今覆灵还不计旧怨,赴此冰月宴,实属折煞我竹茔了。”
这家伙竟是如此认真地赔罪,搞得白镜也有些局促了,轻咳一声,道:“也不是……主要也不是你的错。”
“主上!这家伙干的好事,与你何干!”阿蛮也是听明白了,站起身来,朝着闻沙抡拳而下,对面不躲不避,又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咔”的一声,骨头似是裂开了,嘴角也是鲜血横飞。
“芜茔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陷主上于如此不义之地!”见这家伙头垂得更低了,却仍是不为所动,阿蛮更是一怒,拽住他的衣领暴喝,“理由呢?理由!!”
闻沙每沉默一瞬,阿蛮便是迎面一击,而对面不躲不避就让他揍,看得阿蛮更是气愤。竹茔一扶额,抬手唤来护卫,指了指阿蛮,下令道:“押下去,关起来。”
“主上……”
竹茔沉声道:“先把你的账算清再说。带走!”
紫铃暗暗窃喜,谁知下一刻,竹茔便转向她道:“还有你,明明知道不少,竟敢瞒着我?”
“我……”紫铃哑言,只得嘿嘿干笑。
竹茔也轻笑一声,冷冰冰道:“我这小小的芜茔城怕是容不下你这位第一舞女了。”
“别啊,除此之外,关禁闭是吧?我懂我懂,我这就滚回去关禁闭!主上息怒啊!”说着,紫铃抱拳退后,不待竹茔再说,赶紧闪人了。
瞧这样子,也该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紫铃没走几步便又倒了回来,退到白镜和小辫子身前,敲了敲额头,又指着二人回忆道:“覆灵人?”
眼见小辫子讷讷点头了,紫铃拽着二人便走,又道:“芜茔的事,你们就少掺和,走了走了,跟我一起退下,顺便做个见证,告诉我兄长紫衿我被关禁闭了。”
被她这么一抓,白镜浑身一哆嗦,几不可察退远了些,嚎道:“唉,就这么走了?”
紫铃反问道:“不然呢,你还想干嘛?”
“……”
闹腾的一走,周遭顿时清净了。竹茔眸底一沉,重新转向闻沙,道:“如何,想到要如何解释了吗?”
滞了一瞬,闻沙擦去嘴角的血渍,抬眼去望竹茔,嘴角轻颤着勾出一道弧度,笑容微苦。
沉默片刻,他俯首拜了三拜,正当竹茔以为他要开口解释,谁知他竟在刹那间捡起了地上的芜茔刃,要挥刀自刎!
“就这么一死了之,你又对得起谁?”就在众人惊愣之际,伍味子的声音随着风铃清晰响起,在这空荡的高宅回荡。
闻沙动作猛然一僵,眸光再次呆滞了,半晌,再次抬眼望向竹茔,他的神色果然又凝重了几分,眸光闪烁,隐隐透着失望。
“你与阿蛮一样,自幼跟着芜茔十七主,后来又跟在我身边。虽然沉默寡言,但我能感受到你对芜茔的忠心。”
说着,竹茔向前几步蹲在闻沙面前,握住他的胳膊,缓缓取走了他手中的刀刃,与他对视,拧眉道:“可你如今所为,是在把芜茔和漓潇拖入深渊……究竟是为什么?”
闻沙也凝神注视着这位年轻的主上,终究还是率先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我想知道芜茔十七主身死的真相。”
“什么……”竹茔瞳孔骤然一缩,有一瞬的恍惚。
萧无序和伍味子隔空相望,神色微动。
人人都道芜茔十七主撕毁和约追击筱翎,不料却战死沙场。如此看来,当年之事,暗处那人可知道不少……又或者,他又在这背后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闻沙眼帘再次一抬,如实道:“那人说我按他说的做,事成之后,他会告诉我一切。还有那伍常少君的死因。”
竹茔平稳住心绪,沉眸问道:“那人是谁?”闻沙却是缓缓摇头。
伍味子环手看向闻沙,语气如常道:“乌霜船上的药也是你下的吧?瞒着主上为那人做了这么多,你真就如此相信他?”
“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闻沙手垂在地面,五指微曲,“到那个时候,他说就是了,信不信,如何查,或者如何报复,那是我的事。”
萧无序轻叹一声,扶额道:“那可就不只是你的事了。”
那便事关芜茔和漓潇,甚至是筱翎!过去,现在,还有未来……
竹茔缓缓起身,道:“芜茔十七主怎么说都是一心为芜茔,当年之事确有隐情,你想重查旧事也是合情合理。”
夜风一吹,风铃一响,竹茔竟是头疼得厉害,抬手揉着眉心,道:“不过你看似忠心,殊不知早已违背了他的本心。如此做,实则在把芜茔往火坑里推。”
“属下糊涂。”
“覆灵神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一人便足以拯救无数人于水火。况且还对芜茔有恩,你却帮着那人恩将仇报。”
竹茔越说越头疼,闻沙打断他道:“甘愿受罚,主上无需留情。”
顿了顿,竹茔抬手道:“先押下去。”闻沙又行了一礼,自己起身,随围来的芜茔卫走了。
惹麻烦的走了,竹茔不闻不见,顿时缓过来不少,又朝萧无序二人赔礼道:“是我管教不力,竟让手下的人惹出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抱歉了。”
萧无序刚想意思意思客气几句,谁知竹茔语气突然一凛,抬眼望来,道:“不过你们居然敢拿我当刀使,这是第二次了吧,二位?”
萧无序笑容一僵,悄悄往伍味子身后藏了藏。好在竹茔也没打算跟他们计较,只道:“天色不早了,二位,请回吧,也还请好自为之。”
伍味子却是道:“还请主上放心,闻沙之事,我们可以替主上解释。”
说来说去,闻沙祸害的便是他们二人,或者说是他们身后的霁风和落雁,若有他们二人帮着说话,自然就好办了。
谁知竹茔竟是一笑,回道:“所有的事皆与我无关?我自己都不信,更不要说你们门主了。劝你们还是省省这个力气。”说着,便要往回走。
见此,萧无序暗暗咬牙,情急之下,脱口道:“想知道他的事吗?”
竹茔猛然一顿。风铃再响,似比平日急促了几分。
“他的事……”半晌,竹茔缓缓转身,似笑非笑,“话说回来,你们确实也格外可疑。于心有愧我不去深究,你们倒好,还上赶着来招惹我是吧?”
“不敢。”
“不敢。”
“……”
“呵……”竹茔可没从他们话中听出半分不敢,着实是气笑了,抬手道,“进来吧,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新账旧账一起算!”
二人缓步跟上,跟了一截,萧无序偷偷望向伍味子,谁知二人视线竟是撞了个正着,皆是神情微妙,敛眸不语。
有竹茔在,他们自是一路无阻进了拂云殿。刚一进去,萧无序的视线便落在了最高处。檀木长桌上,放着一顶银冠和那把幽篁琴。而在那兰锜之上,又放置着一把银剑。
那是少君的东西!
也正是之前被伍味子从高台上掀翻之物……
萧无序能想到此,竹茔便更能了,心下也顿时不痛快了,虽未明言,但语气却是更沉了几分,负手转身,朝她道:“你说的他是谁?”
萧无序呵呵道:“主上心中想的是谁,他便是谁。”
“落雁少主,你也真是有意思。一会儿说我还能见到那人,一会儿又说知道他的事?”说到此,竹茔脸色顿时沉得厉害,“你可知,我早就没那个机会了?之前我心情不错姑且陪你演演,现在你最好是别来招惹我!”
听罢,萧无序立马保证道:“是,多谢主上出手相助,我也必当谨记在心!”
竹茔神色这才好看了不少,声音也是一缓,道:“好了,四下无人,把我引到此处,你们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萧无序先开口探探口风,道:“闻沙只是试探,不会真的杀了我们加剧双方矛盾。可我们一路遇刺,主上身边也有那人的内应,怕是想要挑拨离间,还请主上小心。”
“你是让我小心别就这么死了,还是别那么蠢上了对方的当?”沉默一瞬,竹茔袖子一甩,背手哼道,“知道了。”
过了这么多年,萧无序一时拿不准这竹茔究竟是何态度,正犹豫着如何说下去,却又听他闷闷道:“漓潇落雁的人,芜茔霁风的人,我姑且拿你们当朋友吧。”
萧无序眉眼带笑,暗暗窃喜,缓了须臾,又听伍味子道:“既是朋友,那么便斗胆一问,不知主上可知那暗道之事?”
“啊……”萧无序不由得轻呼出声,愣愣望了过去。本以为他会稍微委婉一些,或者再多说几句寒暄寒暄,多套些话,没曾想竟是单刀直入。
竹茔却更是震惊,凝眸道:“你怎会知道此事?”
他这反应不像是假的,而在那个时候,竹茔年纪尚小,又是如此重要之事,十七主他们该不会同他提起。萧无序倒真是奇怪了,不由道:“主上也知道?”
话出,她顿时有些后悔,所幸竹茔注意并不在此,并未深想,只道:“当年偶然听到过几句,不过已经过去太久,我只当……”说着,他眉心悄然一舒,抬眼望来,颇为怀疑道,“你们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该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伍味子回道:“事关重大,岂敢儿戏?实不相瞒,我们不仅知道,还碰巧进去过。”
竹茔又转向萧无序,仍是怀疑道:“是吗?”
萧无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靠谱可信,认真回道:“是。”
于是二人把在暗道所见挑重点同竹茔讲了一番。如将军同十七主互换身份从暗道出去却又折返而回,在混乱中被暗害的主上实为战起之因云云。什么辛时、外门、机关线索、惨象等自是隐去不提。
听罢,竹茔眸光微颤,思索片刻,竟是道:“将军折返而回,也许我还真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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