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一整天的作业都没动,因为心思完全不在状态,沈佳禾的到来,教室后方氛围好了许多,时而能听见她跟男生说话聊天的声音。
她性格好,大大咧咧,转来不到一天,已经得到了很多人的示好。
她的到来,也像一把刀子,时刻架在宋知脖子上。
也许程嘉延和沈佳禾有一点牵连在一起的风吹草动,宋知脖子上的那把刀子就能将她自己粉碎。
因为怕撞上程嘉延的视线,她没敢回头,下课铃一响,宋知收拾东西先出了班级。
出了校门,过一条街就是乐芙蛋糕房,这会儿里面人不多,店员正在整理货架。
宋知推门进去,里面开了空调,骤然而来的凉意将头顶的燥热驱散,她粗略地打量了一番,询问店员:“请问一下,草莓蛋糕是哪一种?”
蛋糕柜里整齐摆着各种各样的蛋糕,形状也各不同,水果摆成各种形状,看着都栩栩如生。
店员指着门口一排,很热情:“这里面几种都是,有草莓奶油、草莓果酱还有草莓装饰的,你是想要那一种?”
宋知看着一排排蛋糕,这地方距离明海不远,出了门就是,她有点好奇程嘉延为什么不亲自来选喜欢的蛋糕类型。
她仔细看了看,有些摸不准他的喜好。
正打算指一个看着顺眼的蛋糕时,宋知突然想起那天程嘉延临走之前说“不要五十九的,要八十九的”。
她不太清楚地向店员询问:“五十九和八十九的草莓是哪个?”
“八十九的是我们店里的定制款,五十九的是特价款。”
“有什么区别吗?”
店员说:“两种是同一款蛋糕,特价款的草莓蛋糕小一些,是现成品,上面的草莓和奶油没有现做的新鲜,也没有现做的甜,一般喜甜,追求口味的会选择八十九的。”
所以程嘉延喜欢甜食吗?
犹豫稍许,宋知抿了抿唇说:“那我要八十九的。”
店员说,“好的,八十九的需要现做,如果没有提前定制,可能需要等两个小时左右。”
宋知没怎么犹豫,把程嘉延的那张红色大钞递过去:“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她原本耐心就好,这一次是心甘情愿的耐心好。
蛋糕店里有长椅,她拿着书包过去,坐在椅子上看书。
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宋知捏了捏快要僵掉的脖子,抬眸看见了窗外已经昏暗的天色。
仅有蛋糕店门口几盏门灯和远处的一盏路灯交汇,给黑夜提了一点光亮。
宋知掏出手机看了时间,快七点半了。
她正要继续看书,店员喊了声,说蛋糕好了。
七点钟还能赶得上公交车,宋知下了公交摸着黑往巷子里走,到家门口时,见门外站着一个男人。
天色漆黑,看不清四周,她头皮发麻,正想折身往外跑,那人说话了。
“知知,是我。”
宋知脚步一僵,男人声音很陌生,但绝大数陌生里夹杂着一丝熟悉,她回头,猜到了是谁,但没说话。
宋敬才走过来,声音略显僵硬:“知知,最近还好吗?”
走近了,宋知才能隐约看清他这个人,比上一次见面沧桑了许多,明明才四十不到,整个人却像一颗快要垮掉的拐角树。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尽量保持着礼貌:“你怎么回来了?”
宋敬才手碰了碰腿,像很不知所错:“昨、昨天回来的,来看看你。”
“你不用来看我,我都挺好的,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
他点点头,手在兜里掏了一番,拿出一沓用牛皮纸包好的东西:“爸今年打工挣了不少钱,都干干净净的,这些你拿着用。”
一沓钱看着很厚,他拿在手里,胳膊都是抖的。
宋知往后退开,心软了许多,嗓音没了太多的疏离:“不用了,我有钱的。”
“你有是你的,这是爸给你的。”
说着,就往宋知手里塞过去:“知知,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我知道你记恨我,现在爸爸就想多补偿你一点。”
宋敬才年轻的时候没有上进心,当初和方晴是自由恋爱走到结婚的,没想到结婚两年后所有的恶习全都显露,以赌为乐。
方晴也寻死觅活过,都劝解无果,孩子要养活,没办法她只能工作养家,在宋知两岁那年因为工厂里的意外去世。
方晴去世之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厂里的赔偿款又一直没有下来,宋敬才不愿意继续抚养宋知,将孩子丢给姥姥照顾,一个人去了大城市闯荡。
宋敬才说她会恨他,其实不然。
宋知对父亲二字没有任何概念,何茜也从来没有诋毁过他一句。
打有记忆以来,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在街坊邻居的饭后议论中知道的,仅仅字面上知道他是个抛妻弃子的恶人。
宋知把钱还回去,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你没对不起我,对不起的是我妈,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风很烈,她看着他弯下的脊背,还是说了句狠话:“我也不想跟你有牵连。”
说她狠心无情都好,他小时候可以狠心一走了之,何茜替她受了这么多年流言,她心肠硬,也能做到狠心。
宋敬才脸色复杂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初:“知知,爸——”
“对不起你。”
宋知没想说什么了:“你回去吧,我进去睡觉了。”
“知知,你把钱拿了爸爸就走。”宋敬才把钱往她书包里塞,“听话。”
宋知往后躲开,两人拉扯着,她手里还拿着蛋糕,护着不及,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我不要你的——”
摩托车轰隆声停住,然后是长长的摩托车车灯打进来。
黑暗的巷子一瞬间如同白昼。
两个人眯着眼睛看过去。
程嘉延皱着眉,把摩托车停住,长腿几步快走过来,将宋知往后方拉,打量了她几下,问道:“没事吧。”
她摇摇头:“没事。”
她书包往下坠着,拉链被拉开,大敞着口。
程嘉延顺手拉上,摩托车的车灯被他开成近灯,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倒映在墙上。
宋知抬眸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呼吸里全是他的气息,她垂下头,耳尖悄悄游上一抹绯红。
程嘉延把她手里的蛋糕接下来:“他是谁?”
她犹豫了下,坦然说了实话:“我爸爸。”
“爸爸?”
程嘉延眼皮跳了一下,回头看向宋敬才,看见了他手里的拿的东西,往后退开了点,思索了片刻。
“那你们聊。”
宋敬才刻意瞧了几眼他,神色微变,忙说话,沧桑的音色里都是央求:“不聊了不聊了,让她进去睡觉。”
他走了两步,拐回来,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对了知知,这是爸爸的电话,以后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手里的纸条随着风晃动,宋知犹豫了许久一直没动作。
程嘉延看出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也察觉出她眼中的为难,拐回去,掌心放在她肩上往后拉,稍稍弯腰对上她眼睛问:“不想接?”
这次,没怎么犹豫,肩膀是热的,宋知与他对视着,几乎肉眼看不见地点了下头。
“那就不接。”
两人的距离很近,宋知能看见他藏在眼尾处很浅很浅的一颗痣。
遇见宋敬才所引起的那点慌乱,因为他这句毫无波澜的话,瞬间消散。如同一头顶的乌云被分解。
宋敬才手在半空僵了僵,又笑着收回来:“没事没事,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他从灯火中离开,脊背很弯,一身的悲凉沧桑,还露出很多落寞。
宋知别开视线。
等人走远了,程嘉延叫住意图离开的宋知,他垂落的衣摆偶尔被风卷起:“宋知,过来吃蛋糕。”
不是问她要不要吃,而是带着点强制的要求她必须过来。
就好像允许她走进他的世界里,像拥有了一把后门的钥匙,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踏进他给自己画的方圆里面。
宋知眉心跳了跳,一脸的讶异丝毫不收敛,她眼中还有点怀疑自己听岔了。
程嘉延性格向来孤寂,讨厌别人靠近,你进他退,说出这种话,确实需要旁人陷入自我怀疑。
在她各种胡思乱想中。
程嘉延推开门进去,门没关,这晚的月色仿佛照进了屋内,她抿着唇,压制住脸上快要绷不住的兴奋。
心头兜满浓浓的欣喜与满足。
宋知三步做两步走进去,他往外走:“你切一下,我去把车子推进来。”
“需要我帮忙吗?”
程嘉延回头,灯光下他笑的很淡:“小胳膊小腿的有力气吗?”
宋知脸热,把书包取下来,乖乖去切桌子上的蛋糕。
刚弄好,程嘉延推开门走进来,他把车钥匙扔在玄关处,走到桌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去,姿态闲适。
宋知推了一块草莓多的过去:“今天是你生日吗?”
他单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过来叉子,用牙咬开塑料袋:“谁规定的生日才能吃蛋糕?”
“不是,我以为你过生日。”
他吃东西其实不太斯文,但应该偏爱甜食,很大口,奶油粘在嘴角也浑然不知。
低着头,头发软塌塌地搭着,竟有几分他少年时的乖巧。
好像这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随性但不暗淡,眉眼之间也有意气风发。
宋知无声地露出一抹笑,没料到他突然没征兆地抬头,就这么稳稳当当地抓住了她偷笑的全部。
宋知心头一紧,仿佛被什么遏制住了心脏。
他看着但没说话,视线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好像能把她藏住的不轨心思扒出来。
屋内安静无声。
隔了许久,程嘉延放下叉子,抽了两张纸巾擦拭嘴角,语气淡淡地,又带着点莫名。
“看我干吗?我又不能给你吃。”
宋知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这句带着点流氓气的话,就在她脑海里来回盘桓,像燃了一团火,飞速燎原至她每一根神经。
她慌忙挪开,又忍不住想多看看没脾气的他。
程嘉延像没发现她身上的变化一般,拿了张新的纸盘推过去,自己拿着塑料刀切了一块放上去。
推过来之后,见她又看过来,他用叉子拣出一颗蛋糕最上面的草莓,边嚼边说。
嗓音拖着,很懒散的语气。
“对我有想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流氓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