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半边天红的潋滟,天上红,地上绿。
象征着一天解放的铃声敲响,学生们相继走出校门,自行车铃声从耳边擦过,保安站在保安亭门口收着眉四处观望。
宋知踏着晚霞走出校门,下意识有目的的朝着一处抬眸看过去,隔着一条柏油马路,车辆不断切割视线。
程嘉延半低着头在看手机,校服扣子全部敞开,隐约能看见锁骨,脖子里的链条有些晃眼,他笔直地靠在摩托车上,手里拎着一杯冰饮。
没多久,温思礼慢悠悠走过来,他抬起头,动作娴熟地把冰饮递过去,之后两人说了几句话,程嘉延没什么状态的点头。
温思礼把书包递给他,两个人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程嘉延可以属于漂亮温柔的沈佳禾,也可以因为责任属于温思礼,唯独与她是萍水相逢,也在逐渐拉远距离。
她想去靠近,就需要费尽心思接近,不像她们两人,轻而易举可以和他同处在一个空间里。
宋知收回视线,这才越过马路往家里走。
路边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做响。
兜里的手机震动几声,她掏出来,是何茜发过来的短信:【知知,到家了回电话给我。】
何茜不知道她现在带着手机去学校,宋知路程走了一半,电话打过去。
“小姨。”
那边像在家里看电视,有些吵闹,何茜笑着说:“知知,这周末你跟着贺祁过来一趟,你贺叔叔单位升职发了奖金,非要跟你们庆祝一下,我拦都拦不住……”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隐约传来贺文祥的声音:“我这是开心,孩子们都回来是双喜临门,那个知知,我跟小祁说了让他带你回来,还有你喜欢吃什么跟你小姨说,贺叔叔亲自下厨。”
“行了行了,我好不容易闲了,让我跟她说说话,你赶紧去洗澡,一身的汗味。”
“行行行,你说你说,我去洗澡。”
宋知听着两人的对话,笑了笑,头顶的树影晃在她满足的脸上。
何茜跟方晴仅仅是朋友,却放弃了一整个青春替她照顾自己,大好年华全部浪费掉。
小的时候街坊邻居说她不懂事,带什么拖油瓶,都被她一一怼回去。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在宋知心里却越来越重要。
不过,宋知觉得上天是公平的,贺文祥这个人脾气好,顾家,与出轨的前妻离婚后,荒度过几年,后来才决定再婚的。
宋知觉得贺文祥对何茜好,她也努力一点,未来有能力了,千倍百倍地报答何茜。
走了一小段路,窄窄的人行道,宋知察觉到身后有人,她往旁边让了让,那人不动。
宋知一边往后看一边往旁边挪,看清身后的人时,步子一顿,停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
程嘉延撩起眼皮,语气淡淡的:“回家。”
宋知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和自己一个方向。
她没说话,站了一瞬转身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书包突然被人提了起来,宋知刚要回头,一杯带着盛夏凉意的冰饮落入怀里。
她身上因为走路生出的灼热与手心里的凉碰撞,一点点消散。
程嘉延把她书包取下来拎在手里,晚霞映在他眼睑处,惯带着的一丝晦暗被敛去些。
他抬了抬下巴,喉结滚动:“替我喝了。”
宋知心紧了紧,两人在树影斑驳里短暂对视一眼。
之后,程嘉延把手里的书包换一只手拎着,抬脚向往前走了,路上车辆并排再到超越,他步子很慢,像五六点在海边散步闲散行人。
宋知跟在后面,步子有些不受控制,时而会不知不觉同手同脚。
两人走到街,路口有一家好再来便利店,程嘉延把书包还给她:“你先回去,我去买东西。”
宋知嗯了一声,把书包接过来,拎手上仿佛还惨留着他手上的温度,她抱着书包看着他走进小卖部才往巷子里走。
小卖部老板是一个大爷,正眯着眼镜看相声,见进来的人没去拿东西,就站在门口往外偷瞄,他把眼镜往上抬抬:“小伙子,要什么自己拿。”
大爷兴许有点耳背,嗓音有点大。
走了两步的宋知听到声音回头,程嘉延眉头一蹙,往里走了走。
大爷站起来,又喊了一声:“你要什么,我去给拿。”
“不用。”
迫于无奈,程嘉延拉开冰箱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在前台结账的时候视线一直往外瞥。
大爷瞥过去一眼,眼睛眯了眯:“小伙子,我儿子就在对面上班,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
“……”
付了钱,程嘉延笑了下,眼尾染着光,“我住这,不是坏人。”
被拆穿了心事大爷也不尴尬,一本正经说教的口吻:“不是坏人好不是坏人好,年纪轻轻,长得又不错,人高马大的可别犯错。”
宋知走到家门口,远远看见门口站着的人,脸上笑收住,脚步一点点慢下去。
宋敬才回头,看见了站的远远的宋知,笑着,步履蹒跚地走过去:“知知,你回来了。”
宋知下意识后退,不太自在地点点头。
他看见她下意识的躲避,往后退开,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了些,两只手紧张地搓着:“别怕别怕,爸爸不过去,最近天气热,我买了水果,你记得吃。”
宋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三箱包装好的水果摆在门口。
她视线有些受僵,犹豫不决稍许,点了下头:“谢谢。”
宋敬才紧张搓手的动作一顿,站定好几秒,突然极其满足地一笑:“不谢不谢,这都是爸爸该做的。”
说着,宋敬才又把上次的钱掏出来:“那个知知——”
宋知摇头打断他:“水果我收了,下次别送了,你的钱我不会要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宋敬才像似做了几番挣扎,问道,“知知,你妈妈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宋敬才当初走的决绝,方晴的葬礼还没举办就跑了,后事全是姥姥和何茜一手操办的。
宋知其实不太想告诉他,方晴完美的人生是被他亲手毁的,也许她并不想看见他,也不想他去打扰方晴。
可又觉得这是他欠方晴的,理应好好去为他干的混账事道个歉。
犹豫了好一会儿,宋知还是说了个地址:“如果你真心悔过,可以去看看她,如果不是,请不要去打扰她。”
宋敬才连连点头。
宋知看见走过来的程嘉延,说了声:“你走吧。”
“哎,好。”
程嘉延停在巷子口有一会儿,看见两人话题结束才往里走,这会儿傍晚将过,天色呈乌黄色,一草一木都还看得清。
巷子墙角生着青苔。
宋敬才弓着腰往外走,他往里走。
两人交汇,在狭窄的巷子里形成鲜明的对比,程嘉延视线一沉,落在对方垂着的手背上。
他视线跟着脚步一起停住,往后看,男人弯着腰,身形看着苍老无力,融进这暗色里看着起不了任何水花。
傍晚的风吹进来,带着些清明,程嘉延的衣摆偶尔被卷起,他脸上戾气一瞬间生出来。
“就给了我们一笔钱,戴着帽子也看不清长相,不过我觉得像认识那姑娘。”
“他特意交代了一句,说吓吓人就行,不许伤害她。”
“中年男人,背有点驼,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刀疤。”
这些信息一条一条的在程嘉延脑中浮现,与眼前的人像巧合一般丝毫不差的对上。
就连千万分之一可能性的手背刀疤都精准的对应上。
程嘉延眸色沉下去,像一场大雾,他走近,问她:“你跟你爸关系不好?”
宋知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以为是单纯的好奇,点了下头:“不怎么好。”
他眼神微暗,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话题到这里截止,程嘉延眼神变换,抬手放在她肩上,轻轻往里推了推,语气随性,猜不到情绪:“嗯,先进去。”
他手心仿佛带着太阳上的温度,隔着衣服往她肩上钻,温度不受控制的升高。
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令宋知那根连接心脏的神经一跳,三魂跑走了七魄。
她抬头,在暗色里四目相对。
程嘉延察觉到心跳莫名变快了,但不想挪开,盯着宋知鼻梁侧边的浅痣,和眼中倒映的自己,有些不舍得挪开眼。
看一个长相舒服的人,原来会想多看一会儿,即使天色暗到看不清对方的眼中的情绪。
可又很奇怪。
程嘉延喉结上下一滑,觉得有些难捱,先她一步挪走视线,拨弄一下手上的腕表,姿态又恢复成自己能掌控的那样。
“进去吧。”
头顶一点点的风,仿佛都给这个傍晚添了许多暧昧。
宋知应了一声,把东西搬屋内,关上了门。
程嘉延等到二楼卧室的灯开了,才往巷子外面走。
宋敬才没走远,站在马路口抽烟,风卷起头发,映出一张尽是烦躁不堪的脸,额头也有伤痕。
他在打电话,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他卑躬屈膝地姿态放低:“好好好,最后一个月,一定给您送过去。”
电话挂断,他对着电话狠狠骂了一翻,各种脏话说了一遍,最后又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无论哪个样子,都与巷子里那个在女儿面前装可怜慈父的形象对不上。
像发现了有意思的事,程嘉延咬了咬牙,一双漆黑阴沉的眼神递过去,带着煞气。
嘴里的烟烧到尽头,宋敬才掏出烟盒,里面空了,刚把垃圾扔了,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
程嘉延眼中的煞气逐渐浓烈,没用尊称,礼貌抛到九霄云外,质问的语态。
“你想从宋知身上得到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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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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