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一场暴雨，快凌晨才有停的迹象，空气里凝着股潮湿，路边的枫树叶垂着脑袋。
天气也在这场雨后开始转凉。
宋知背着书包下了公交车，不知何时又继续下了细雨，她穿过马路，一路小跑着往学校里跑。
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
宋知回头，一把雨伞遮在头顶，头顶的雨雾被遮挡在外。
她稍愣之后，浅笑了声：“学长。”
周彦穿着明海的校服，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眉间浅带着轻柔，声音尤其温柔：“顺路，我送你过去。”
“谢谢学长。”
校园里雨逐渐大了些，学生贴着肩膀跑过去，脚与地面碰撞的水滴溅在裤脚上。
周彦绕过去，把两人位置调换一下，她在里面，他在外面：“别总跟我这么客气。”
宋知不太认同，语气一本正经，还保持着礼貌和疏离：“虽然我帮过你，但你是我学长，礼貌还是要有的。”
他语气有些失落，故意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看来我还要努力。”
宋知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脖子：“学长就别开我玩笑了。”
周彦是老师和学生眼中的天之骄子，未入社会已经被内定为塔尖上的成功人士。
他这样的人，兴许只有别人去朝着他靠近。
而不是像他口中这样的玩笑话，宋知只当他在玩笑，没当回事。
周彦性格温柔，跟人待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不会太过尴尬，气氛总有种莫名的安逸。
拐进教学楼之前，周彦停了下来，盯着宋知，语气有些许的紧张，看着像犹豫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宋知，你以后想学什么专业？”
“其实我对未来很迷茫，倒没有认真考虑过，不过不出意外，我应该会学新闻。”
周彦像带着心事点了下头，而后说：“很适合你，你一定会很优秀的。”
走到教学楼前，宋知从伞里钻出去，站在屋檐下：“谢谢学长的鼓励，那我先走了。”
周彦叫住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本还未开封的书籍递过去：“听你提过几次，前两天去市里买资料，正好看见就买了，就当感谢你帮我写发言稿了。”
“吃饭你不太想去，这个就别拒绝我了。”
宋知犹豫了下，这本书她实在喜欢，就没再推脱，伸手接过来：“那谢谢你了。”
“别跟我客气。”见她接了，周彦眼中笑意很浓，“我先走了。”
程嘉延是跟着宋知后面走进校园的，他拿着伞刚准备追上去，被陆鸣珂半路截胡。
两人说了几句话，再抬头看过去，发现再次被截胡。
他眼中失去兴致，盯着前方边走边说笑的两人，脚步慢下来。
陆鸣珂顺着看过去，啊哦一声：“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你鼻子过期了？”
“……”陆鸣珂噎他，“我看是你心被醋泡了。”
“有病。”
“程嘉延，你不会真对小班长有意思吧，我可提前提醒你了，宋知那种好学生，有大好的前程，未来的另一半也只能是周彦那种天之骄之，她肯定不会看上现在的你的，趁早放弃，别到时候栽坑里出不来。”
在陆鸣珂眼里，程嘉延是很好，很优秀，可那是以前，这几年他亲眼见证过程嘉延堕落。
从云端跌倒泥潭里，爬都爬不起来。
宋知是聚光灯里的佼佼者，而他们连台下的群众都算不上。
之后两人说都没说话，程嘉延视线垂下去，盯着从天际跌落的雨滴，只在坠下的一瞬间试图“挣扎”，起了点水花，最终还是融入泥水里。
分不清自己是谁。
陆鸣珂语气随性，听不出情绪，也像在故意激他：“倒也不是没办法，你能变回以前的程嘉延，兴许人家还能回头看你一眼。”
那个人中之龙，那个老师口中谈及时语调都很不自觉上扬、令身边人骄傲的程嘉延。
那会儿雨一下大了起来。
程嘉延烦躁很深，目光没动，把伞扔给对方，走进从雨雾里。
他脊背弯着，像头顶的杨树，树干笔直，枝叶弯曲，仿佛雨后天晴，依然能昂首挺胸。
*
期中考将近，班里氛围略微紧张了些，体育课也开始被主课老师占用，同学心里不满却也只能默默接受。
课间时间，宋知把周彦送的书打开，里面崭新，能闻到一股纸张印刷过的味道。
被程嘉延抢走的那本书没还，听书店老板说书籍送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半，里面字迹被水沁坏，对方赔了钱。
而她也没在云乌借到过这本书。
之前帮周彦改稿子的时候，提及运用过主人公一些向上的句子，兴许是次数多了，被他察觉到。
赵之柚回头，挠了挠何厝的后脑勺：“他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比个赛回来跟半条命没了一样。”
何厝抬手抓住她乱动的手，掌心短暂地握住了一瞬。
赵之柚嫌弃地甩开：“咦，一手汗。”
宋知趴在桌子上看书，目光对着太阳有些刺眼，她换到另一边，下意识行为不受控，往后看过去，隔着喧闹的学生，与最后排的人视线相撞。
宋知眼睫一颤，忙自若地垂下去，放在书上。
心跳却慌的连连漏了几拍。
他为什么盯着自己？
程嘉延向来敢做敢当，丝毫不收敛，想到他视线兴许还放着自己身上，宋知脑袋像被一把枪指着，脊背都绷住。
一动不敢动。
也不知道想伪装什么，宋知象征性地将书本翻了一页，以往心心念念的书，此刻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只在主人公名字上打转。
她走神的功夫，余光里窥见程嘉延从椅子上起来，朝着这边走。
宋知捏着书的指腹紧了紧，像错觉一般，风顺过来一股雪松气息的同时，她看见程嘉延脚步在走道上停了一下。
不足五秒，又抬脚往外走。
只有很短暂的驻足，还不足以确定目光的方向，宋知心尖胡乱拨动，身上的温度突破盛夏的灼热。
她撑起手臂追着看出去，瞧见跟着陆鸣珂并排站在栏杆处的程嘉延，他低着头在玩手机，头顶有光线停留。
而他喉结清晰，眼神淡却勾人，侧脸到脖颈的线条极其流畅。
令人羞涩但更多的是不舍得挪走视线。
他在哪里，她的视线就想停在哪里。
*
短暂的午饭过后，三位女生挽着手从食堂离开。
陆鸣珂啧啧啧两声：“女生的友谊真奇怪，这就手挽手了，咱俩认识五六年了，还没牵过手呢。”
程嘉延扭开矿泉水瓶，抬眸看过去一眼，表情略显沉寂，没表态。
沈佳禾挽着宋知，动作格外亲昵：“知知，你周末有空吗？我好想去游乐园，可是都没人陪我。”
她歪头看着宋知，眼神温柔。
“这周末我有事，等下周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你能陪我我已经很开心，那说好了下周末你是我一个人的。”
宋知窥见一脸失落被抛弃模样的赵之柚，礼貌笑笑：“那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吧。”
赵之柚缓缓抬头，跟宋知目光撞在一起，她抿着唇笑。
“三个人的话那更好了，还从来没那么多人陪我一起玩。”
沈佳禾脸上僵住一瞬，而后又很快恢复如常，竭力挤出一抹莞尔轻柔的笑。
三人回到班级，宋知趴着看了会儿书，许是夏季容易犯困的缘故，眼皮开始打架，她把书合上，打算也睡一会儿。
程嘉延在小卖部拿了瓶冰冻住的矿泉水，在瓶子底部垫了几张纸巾，回到教室经过宋知座位上的时候，放了上去。
伴着头顶的吱呀吊扇声和窗外的树叶沙沙声，宋知睡得沉。
她脸对着窗外的光，细眉收拢。
陆鸣珂打完球从操场跑回来，看见程嘉延靠在班级窗户那边，强烈的光刺烈烈地照在他脸上。
他累的浑身没劲，跟着靠上去，忽然想起什么，直接问：“我让你帮我买的水呢？”
程嘉延动了动腰，但整个身子的位置没动，嗓音寡淡：“忘了。”
陆鸣珂推了他一把：“也就我了，换个人迟早跟你绝交。”
就这么一会儿他脑袋晒得发昏，也不明白大夏天这人站这晒太阳是抽什么风，抬脚往屋内走。
一屁股坐到座位上，陆鸣珂从抽屉里掏出水瓶，仰起头接连猛灌了几口，视线往侧边一撇，下巴差点惊掉。
呛得他连连咳嗽几声。
宋知的位置靠着窗口，窗帘没有拉起来，窗外一层炙热烫人的太阳，她身上没有一点点。
视线往上，是程嘉延低着头的背影，光都在他胸口、脸上、头顶游荡，他身上像晒出了一层雾。
陆鸣珂还没缓过来，用手顺着胸口，眼中的讶异一点不低于发现新大陆：“牛逼啊程嘉延，现在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了。”
就差通告全世界，他看上宋知了。
陆鸣珂怀疑，午休时间再长一点，程嘉延兴许能晒冒烟。
窗帘就在旁边，伸手拉一下就行，总不能是怕发出声音吵醒她吧？
猜到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陆鸣珂扶了扶额头，当了五六年朋友，他头一回知道，这家伙是个恋爱脑。
还是没救的那种。
上课铃响起，程嘉延支起背部，把手机装进兜里，从外面走进来，
宋知正对着多出来的一瓶水发怔，突然一只骨节清晰的手闯入视线里，虎口卡住瓶身拿走。
她抬起头，用带着质疑的眼神看过去。
程嘉延就站在桌子前方，头发湿了一截，脖子汗津津的，鬓角也往下流着汗水，领口兴许是太热被他扯的，大片的锁骨露出来。
像特意来勾人的妖魔。
宋知猜想他身上的汗，应该是打了一个午休的篮球。
就着她持续疑问的视线，程嘉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由冰融化的冰水，手臂青筋凸起，喉结往下剧烈滚动。
他垂眸，眼尾睫毛上都沾着水，笔直地将视线锁在她干净舒适的脸上，口吻缓和。
“这是我的。”
抱歉，今天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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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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