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看了眼霍景泽的眼色,见他没有反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跃入眼帘。
20XX年第三版婚姻协议书。
管家眼皮一跳:“这是您刚刚打出来的?”
霍景泽笑着摇头:“才几分钟,我哪有这能耐。是两年前律师拟的,我刚刚改动了些。”
管家拍拍心口,就说呢,他从没听说过有这协议,第一版都没见过,从哪凭空跳出的第三版。
只有霍景泽知道,这是在确定联姻后霍家就安排律师拟好了的。
但是最后没用上。
霍景泽和温知南扯证的那天,只在口头上约定了一切事情,说是结婚,但其实就是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硬凑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那天温知南推着他的轮椅,在管家的帮助下扶他上车回家。
温知南低下头时,那点隐忍和委屈终究是没逃过霍景泽的眼睛,回去的一路,他的小先生将手乖乖放在膝盖上,看了一路的景色,半个字都没有说。
霍景泽看了一路温知南,只觉得造孽。
当时的他却也庆幸自己是个“残废”,自然也没有什么发生夫妻关系的必要。
回家在律师拟好协议递给他的时候,霍景泽看过却觉得没意思的很。
——协议里没谈半点感情,尽是条条框框的约束,倒不如不拿出这份协议,能让温知南更自由些。
只是没想到婚后温知南格外实诚,他做到了一个正常的伴侣会做到基本的事情。
每天下班按时回家,与霍景泽面对着吃完饭,安静进自己的书房呆着,到了十点准时回自己房间睡觉。
哦,睡前还会敲开他的卧房和他说句晚安。
说温知南厌弃他,温知南却从没逃避过与他的相处。
倘若说温知南喜欢他。
霍景泽笑了,这是个对立命题,而非矛盾命题。即便有幸不被他讨厌,也绝谈不上喜欢。
所以他才会剑走偏锋,两年后临时拿出这份协议,赶在温知南回家前修修补补。
管家见霍景泽嘴角挂上一抹自嘲,便不再多嘴,在霍景泽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迅速向下浏览。
甲方霍景泽,乙方温知南。
一、婚姻期限为五年。
二、婚姻存续期间,除向亲人公布两人的婚姻关系外,双方约定非必要不向外人介绍两人的婚姻关系。
三、婚姻存续期间互不干涉对方生活。
……
前面都是基本协定和双方义务,主要涉及的是公司利益。
然而到翻页的时候就不对劲了。
十二、甲方有权利自主安排家庭事务。
十三、甲方有义务完成本协议第八条承诺的为乙方提供应有的经济支持,但不得因此要求乙方提供感情价值,不干涉乙方的感情自由。
十四、乙方有权利不履行夫妻义务。
十五、乙方有义务配合甲方完成家族事务,在自由支配的时间空间里,不得带外人回家。
管家这眉头越看越揪在一块儿。
虽然双方都有规定权利和义务,但甲方这权利算什么权利,乙方这义务算什么义务!
自主安排家庭事务和不得带非正当关系的外人回家这两天,本就可有可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反倒是不提供感情价值和不履行夫妻义务这两条约束甲方太狠了,给乙方留足了背叛空间。
这心眼往温知南身上偏的都快偏到太平洋去了!
管家恼道:“这律师是夫人派来的卧底么?您这十二到十五条忘了改呀!”
霍景泽沉默两息:“……这四条就是我改的。”
这回轮到管家沉默了,他瞪起溜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协议又看着霍景泽。
最后在久久的沉寂中,发出叹息。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管家本来想脱口而出的是:你知道这是多大的漏洞吗?
虽说协议婚姻里都是忠于利益的人,但霍景泽这几条无异于给了对方只谈利益的权力。
摆明着让人遐想翩翩,不安于室!
少爷他……糊涂啊!平日里不是挺精于算计的么?管家转念想了想,吸了口气,恍然大悟:“我懂了,少爷你想钓鱼?”
霍景泽道:“钓鱼?”
“我知道,这些年夫人作为爱人这个角色,表现得无可挑剔。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何尝不希望你们能真的修成正果呢。”管家叹口气,“可是孩子,你要知道,感情是经不起试探的。”
霍景泽:“……”
管家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他倘若经得起这个诱惑,也不代表他爱你。但是他真的上钩了,你们就彻底没有机会了,不要把伴侣拱手往外推啊,懂吗?”
懂吗?
短短两个小时,霍景泽已经被头脑风暴了两波。
霍景泽配合地、艰涩地点头说了个“懂”字。
很快霍景泽回过神来,合着李叔以为他是假意拿出协议,给温知南展现出被撕开破洞的牢笼,然后看对方会不会出逃?
他扶额无奈一笑:“李叔,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想借此与他为难。”
李叔皱眉:“那你这是不在意了?我记得你对他是有意思的啊,你可别当李叔我老了看不出来,别逞强。”
霍景泽哑言,谈不上逞强,但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大度。
放在两年前,霍景泽也许还能做到。
现在已经完全不甘心也不舍得。
出差回来后,得知温知南已有几天没回家,霍景泽在微信上联系无果,便想着在公司门外等他,将人接回家。
却不想温知南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多有防备。现在得知温知南确实失忆了,霍景泽除去担忧意外,竟也没生出太多糟糕情绪。
在从医院得来的报告上显示,是血块压迫神经导致的暂时性记忆缺失。
而因为一晚荒唐,温知南把他错认成了在外豢养的金丝雀。
按常理来说,被自家先生忘记,本该恼的。
然而这几天的意外蹲守,让他领略了不卑不亢、谈笑风生的温总,也让他直面了偷穿机车皮衣泡吧的狂野男孩。
霍景泽舌尖抵着牙关,又想起那晚温知南居高临下的挑衅、下午径直走向他时目光里的专一、拿他名字逗趣时的揶揄,还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地劝他“从良”。
所有细节拼凑出一个灵动、鲜活的温知南。
和被困在和一个残疾的婚姻里,呈现不反抗的灰败不一样,真实的温知南是野蛮生长的,带着刺也带着艳丽。
更重要的是,作为温知南被迫达成协议婚姻的伴侣,霍景泽没找到走近对方的希望。但是作为温知南的金丝雀,他拥有了这个机会。
霍景泽卑劣地利用温知南的失忆,图谋着自己不见天日的爱意。
霍景泽知道,这是场独属于他自己的豪赌。
他说:“李叔,我只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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