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去商衣局试婚服——皇族大婚,婚服有固定的礼制与形制,布料、纹样、颜色皆有定规,并无太多可供挑选的余地。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让宫中的绣娘仔细测量身段尺寸,确保婚礼当日,这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礼服能够完美合身,不至于出现大小不雅的尴尬。
这婚服因其尊贵的身份,华丽非常。层层叠叠的丝绸锦缎,繁复精美的金线刺绣,穿在身上,桃初只觉得身上瞬间多了十几斤重的负担,行动都有些不便。
就在这时,谢倾也换好了他的那身婚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桃初不禁屏住了呼吸,目光瞬间被牢牢吸引。
为了方便穿衣服,他的头皮被拆开,流水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更显得眉眼冷清,五官俊美,张扬华丽、以正红为底、金线绣满龙凤呈祥与云纹的大红婚服,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显俗艳,反而奇异地冲淡了他周身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疏离气质。
此刻的他,眉眼依旧精致,却少了几分棱角,多了一丝柔和,整体看上去,竟像一个不谙世事、从小被娇养在锦绣堆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矜贵少年。
她应该看了很久,久到谢倾含笑出声,“好看吗?”
桃初这才回过神,脸上微热,却还是大方地、诚实地回答,“好看。”
谢倾挑了挑眉,眼底笑意更深,他走近几步,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促狭,“结婚那天,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桃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移开视线,小声嘟囔,“也……也不用看那么久……”
谢倾轻笑一声,更近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不依不饶地问,“那……你想看多久?”
桃初伸手轻轻将他的脸推开,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好了,快换衣服吧,我看这婚服大小挺合身的,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好,听你的。” 谢倾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身,顺从地应道。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婚礼流程自有礼部派来的资深礼官为他们巨细靡遗地讲解安排,他们其实并不需要亲自操心细节。
桃初负责挑剔就行了。
“去皇家苑囿捉一对活的大雁,然后送到宗庙去做‘雁牲’?你刚才不是说,大雁是忠贞不渝之鸟,象征夫妻情义深重,所以纳采时男方要送女方大雁以表心意吗?现在转头又要把这象征‘忠贞’的鸟给杀了献祭?这前后的逻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谢倾在一旁,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毫不犹豫地支持,“那就改为放生吧。”
那礼官张了张嘴,似乎想引经据典反驳这是祖制,但看着襄王殿下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未来王妃那理所当然的表情,最终把话咽了回去,擦了擦额角的汗,躬身应道,“是。”
到了“问名”这一环节,也遇到了问题——桃初对自己确切的生辰八字一无所知。
而他们两人,俱是父母早逝,没有高堂在世可以叩拜敬茶。
最终,这场婚礼的流程被更改了许多传统环节,礼官带着一脑门汗和一堆需要重新拟定的章程,告退离开了。
他们一起去抓大雁,因为不打算伤害它们,两人便没有携带弓箭利器,只带了制作陷阱所需的绳索、支架和作为诱饵的谷物。
两人寻了一处大雁常出没的水泽边,用柔韧的玉米杆和细绳制作了几个精巧的套索,末端固定好饵料,套索的角度设置得恰到好处,确保大雁在低头啄食时,脑袋便会被套住抬起。
他们从清晨露水未干一直等到日头偏西,耐心几乎快要耗尽时,终于有一只体型稍大的大雁警惕地靠近,试探着啄食饵料,随即被套索套住,惊慌地扑扇着巨大的翅膀,发出响亮的鸣叫,挣扎得十分剧烈。
桃初感叹,“总算抓到一只了!太不容易了,幸好你早有准备,带了这么多吃的喝的,不然我们俩非得饿死在这荒郊野外不可。”
谢倾鼓励她,“抓到了一只,第二只就会容易很多,它们通常是成对活动的。再坚持一下。”
等到夕阳将天边染成绚烂的橘红色,霞光万道时,他们终于成功捕捉到了第二只大雁。
喜悦过后,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桃初看着笼子里两只羽毛光泽、形态相似的大雁,茫然地问谢倾,“你会分辨大雁公母吗?”
谢倾摇摇头,“我只知道,一般来说,公雁体型会比母雁大一些。”
他看着那两只一大一小的大雁,“但是,同性之间也会有体型差,不能据此判断。”
桃初看着那两只依偎在一起、显得有些惊慌的大雁,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算了,就当它们是一对吧,我们把它放飞,然后去吃饭。”
那两只重获自由的大雁,一出笼子,便迫不及待地振翅高飞,冲向被晚霞浸染的天空。
两人并肩站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它们的身影在夕阳的金辉中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先是变成了两个模糊的小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融入了绚烂的天际。
谢倾自然地伸出手,紧紧牵住了桃初的手,“走,去吃饭。”
有一天晚上,两人在街上闲逛,偶遇一个挑着担子卖青梅的老农。那青梅个头饱满,青翠欲滴,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
桃初眼前一亮,“我才看了怎么酿酒,我们可以自己酿青梅酒喝。”
于是,两人兴致勃勃地买下了一大堆新鲜青梅。
回府后,按照书上的方法,仔细地将青梅用盐水浸泡、搓洗,然后一颗颗晾干水分。
又找来干净无油的酒坛,将青梅与冰糖一层隔一层地铺进去,最后缓缓倒入清香的白酒,直至完全淹没青梅,仔细密封好坛口。
襄王府邸移步易景,花木繁盛。
两人精心挑选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海棠树,在树下挖了一个深坑,小心翼翼地将那承载着期待的酒坛埋了进去,覆上泥土,还做了记号。
“三个月之后,就能挖出来喝了!”
谢倾看着她兴奋雀跃的模样,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期待起来,“嗯。”
这段如同被蜜糖包裹的时光,也像是在谢倾的心田里,悄悄地埋下了一坛醇厚的美酒,随着每一天的相处,每一个温馨的瞬间,都在静静地发酵,让他每天都饱含着难以言喻的幸福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他心中那坛酒,被猝不及防地挖出来、浓香四溢的那一天,阳光正好,暖风和煦。
谢倾刚从衙门办完事,骑马回到王府。
他勒住马缰,正准备下马,就听见楼上传来桃初清脆的呼唤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桃初正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旁,笑靥如花地看着他。
不知她突然起了什么玩心,竟对着楼下的他大声喊,“接住我!”
话音未落,她竟真的双手一撑栏杆,毫不犹豫地从楼上纵身跳了下来。
那一瞬间,谢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极致的慌乱与恐惧攫住了他,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远快于思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双臂,足尖在马镫上一点,身形如电般向前掠去。
下一瞬,他稳稳接住了她,一丝不差。
阳光毫无保留地打在他脸上,将他俊美的容颜映照得如同上好的暖玉,红绮如花,妖颜如玉。
但都不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她,如此纯粹,如此炽热,仿佛天地万物都已化为虚无,除她以外,别无它物。
那一瞬间,如同鬼迷心窍,又像是被这目光蛊惑,被这稳稳接住的安心感填满,桃初环着他的脖颈,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脱口而出,“我爱你。”
谢倾的心脏,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刹那,仿佛骤然停滞,忘记了跳动。。
他从未想过,不敢奢望,有朝一日,竟能亲耳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尽管他当初强行让她失忆,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所谋求的最终目的,无非就是让她放下过往,重新爱上他。但是……
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让他一时之间,竟完全失去了反应。
他应该呆了很久很久,久到桃初开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他,他才猛地意识到,这句珍贵的告白,是需要回应的。
回应桃初的是一个几乎让人窒息的、滚烫而深入的吻。
这个吻带着积压了太久的渴求、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不像是在表达爱意,像是在沙漠中即可已久的旅人终于喝到了第一杯水,又像是瘾君子尝到的第一口毒。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桃初努力推开他表示自己要呼吸,他才依依不舍地、极其缓慢地放开了她那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
谢倾的额头低着她的额头,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哑着嗓子,用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一字一句,郑重无比地回答,“我也爱你。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多,还要久。”
周围的花树都像是受到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影响,枝头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温柔的花雨,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见证着这一刻的旖旎与誓言。
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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