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的道侣。”

晏枕流又冷又痛。

他躺在水泊中,缓缓睁开了眼。此时已是傍晚,天上还下着雨,正是乌云压顶。他缓缓睁开眼,一条细长的水流从立在他头顶的油纸伞骨淌落,正中他的脸颊。

即便是察觉到他醒了,那人也丝毫没有把伞往前挪挪或是往后挪挪的意思。于是晏枕流有点吃力地微微仰头向后方站着的人望去,光线不大好,那人的脸在伞下看不真切,见他望了过来,还把伞往后收了收,于是晏枕流连半个头的遮挡也没有了,整张脸都狼狈地暴露在雨下。

有病啊。

晏枕流实在是起不来,只觉这人应是跟他有仇。他咳嗽了几声,声音也有些嘶哑:“你谁啊?”

那人语调平平:“你的道侣。”

晏枕流无语:“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想杀我的话,悉听尊便。”

那人什么话都没说,只手里凭空多了一张锦帛。他蹲下身,把锦帛递给了晏枕流,又把伞往晏枕流头上偏了偏,给锦帛挡了挡雨。

晏枕流把锦帛举到头顶,打开一看,只见这份道契上赫然写着他的大名,再一看落款日期,竟是大周五百七十八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拜师大典那日,与道契上的日期相距了整整七十五年。反复确认完真伪,他又看了看写在他名字旁边的另一个名字,抬眼问道:“江点雪?”

他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样貌,极为好看的一张脸,不做表情时看着便十分冷,跟他的名字倒是很配。

“嗯。”

“你很讨厌我吗?”

江点雪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并未。”

“……”晏枕流道,“哦,我还以为你要用雨把我砸死。”

江点雪从他手里接过锦帛,又往他手里放了颗丹药,直起了身子,于是晏枕流的头再一次暴露在雨中,只听他答道:“目前还没有这种想法。下次吧。”

“……”

晏枕流实在是太难受了,想都没想便吞下了丹药,这丹药效果十分好,很快他就感觉到他断裂的尾骨和腿骨已经愈合了。

他站了起来,道了句谢,又问道:“能让我也遮遮雨么?我有些冷。”

江点雪眉心微微皱了皱,却没有拒绝。

于是晏枕流厚着脸皮往他伞下挤了挤,说道:“我的记忆好似有所缺失,有的事情我不记得了。虽然我们是道侣,但看你对我的态度,似乎是没有什么感情?”

江点雪道:“不算没有。结契大典一结束,你便偷了我的本命法宝跑了。”

“……”

懂了,他恨死了。

即便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晏枕流仍旧乖乖道,“对不起。”

“什么法宝?”他开始掏起储物戒来,“我还给你。”

“梧桐木,”江点雪垂眼看向他,“你已把它炼化。”

“……”于是晏枕流找了一套干净衣服出来,随即收住了翻找的动作,认真道,“我一定尽全力补偿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法宝吗?”

“不需要。”江点雪拒绝道。

“……”晏枕流道,“好吧。”

走出一段距离,晏枕流发现江点雪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与债主同行,他颇有些不自在,开口试探道:“江道友,你可有其他要事?”

“无。”

晏枕流沉默了一瞬:“……行。”

等他们一路走到镇上,天色已经很晚了,于是他们随意找了家店歇脚。

掌柜见进了人,堆着笑问道:“请问两位要开几间房呢?”

晏枕流很快道:“两间,一晚。”

掌柜应了声好,吩咐完小二,又转头看向两人,晏枕流自觉掏出银子给了,便和江点雪跟着小二上楼。

等到了房间门口,见江点雪没有要进他自己房间的意思,晏枕流侧脸问道:“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嗯。”

晏枕流的腿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他微跛着走向前方的圆桌,撑着桌子边缘坐下了,又慢条斯理地沏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向江点雪,问道:“你辟谷了么?”

江点雪“嗯”了一声,把茶端在手里,却并没有喝:“多谢。”

晏枕流道:“好。那就不用安排膳食了。”

江点雪似是没想好问什么,过了一会才问道:“你的记忆停留在何时?”

晏枕流答道:“大周五百零三年。”

闻言,江点雪望了他一眼:“倒是忘得很干净。”

晏枕流觉得七十几年后的自己怎么也干不出骗婚夺宝这种事,沉默了一瞬,他问道:“我当时夺你法宝,可有对你留下什么话?”

江点雪道:“有。你写了四个字。”

晏枕流道:“十分抱歉?”

“后会无期。”

“……”

梧桐木主滋养神魂,于修炼一途的助力实在是远差其它法器,晏枕流觉得他偷走梧桐木必是事出有因:“那你可知我为何要偷你的本命法器?”

江点雪回答道:“你想找凤凰骨。”

凤凰骨?

果然,他在储物戒的最深处找到了被做成摘星盘盘底的梧桐木,且已与他融合,无法复原,亦无法归还。

凤凰骨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七十几年后的自己还真要去找啊?

想到这里,他的头不禁一阵发疼。晏枕流揉了揉额角,道:“那我就暂且先把这个当作我的目标吧。除了梧桐木,摘星盘还需要什么来着?”

“鲛人珠、五哀针、万珑水。”

晏枕流头更疼了:“干脆让我去补天得了。我如今是不是已经被行止峰除名了?”

“不止,”江点雪道,“你还被下了追杀令。”

晏枕流愣住了:“……我还干了些什么?”

江点雪站起身,看向他,似乎笑了笑:“你还偷了镇派之宝,打伤无数同门。”

“若你还想回行止峰,我可保你不死。”

晏枕流摇摇头道:“不了不了。”

闻言,江点雪利落转身离开了。

“……”晏枕流看了看江点雪的背影,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之中,又翻了半天储物戒,硬是没找到他口中的镇派之宝在哪里。

找不到便先不找了,他决定先把这张会给他引来杀身之祸的脸换掉。

只是他如今一点法力都没有,实在是做不了新脸,只能用自己的本来面目暂且过一段时间了。

天刚亮,晏枕流的房门便被敲响了。

晏枕流打开门,见江点雪正站在门外,即便是他的脸经历了巨变,江点雪也没有一丝反应,只问道:“去哪?”

晏枕流回答道:“之前就听说东边有鲛人,我们就先往东去吧。”

“嗯。”

话毕,晏枕流跟在他后面下了楼,小二看了看晏枕流的脸,又反复确认了他的衣着,红着脸大胆上来问道:“请问这位客官,您是不是修士啊?”

晏枕流道:“我不是。”

“啊?”小二怔愣道,“那你的脸……”

晏枕流笑了笑,随口胡诌道:“我是画皮鬼。”

闻言,小二也不怕,只把一张画塞进他手里,道:“鬼也是能成仙的,您长得有点像我的妹妹,但是您比我妹妹好看多了。这张太子悟道图送给您,祝您早日登仙啊。”

晏枕流手里拿着画,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他便收下了,说了句“谢谢,你真有眼光”,又往小二手里塞了几粒银子,不管小二在身后如何叫喊,只加快了脚步朝走出一些距离的江点雪追了上去。

他与江点雪隔了点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他掏出刚刚被收进怀里的图纸看了看,问道:“太子悟道图是什么?七十年前好像没有这个。”

江点雪道:“五百年前,悯真太子统一九国,于登基前夜悟道成仙,如今修士手中人人一副,取吉祥之意。”

晏枕流“哦”了一声,道:“悯真太子我倒是知道,最近竟兴起这个了。只是我看他怎么觉得有些讨厌呢?”

闻言,江点雪竟笑了,只听他道:“是挺讨厌。”

晏枕流把图塞进了储物戒里,认真问道:“江点雪,你能诚实回答一下我的疑问吗?”

江点雪“嗯”了一声,于是晏枕流问道:“若我身上有你所求,你可以直说,本就是我欠你的。”

江点雪又笑了:“有啊。”

晏枕流洗耳恭听。

只听他又说道:“我不想说。”

晏枕流:“……”

挺好的,至少没有胡编乱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晏枕流大概了解了此人的行事。

江点雪应是出身挺好,他的一切行为都十分随心,举手投足间也尽显贵气。

于是晏枕流又好奇了:“你是哪派的弟子?”

江点雪回答道:“合欢宗。”

江点雪长得一副剑道天才的样子,竟然出身于合欢宗。合欢宗天天不是采阳补阴便是采阴补阳的,他不会是被采阳补阳了才偷了梧桐木跑了吧?

他嘴上奉承道:“大宗门啊,厉害厉害。”

纠结了一会,晏枕流还是开口问了:“我不会是你的炉鼎吧……?”

江点雪瞥了他一眼,道:“不是。”

晏枕流尴尬一笑:“哈哈。”

一路上又沉默了许久,江点雪突然问道:“你可记得是何人伤了你?”

晏枕流思索了片刻,头又开始疼了,还是没想起来:“不知道。不过行止峰的门派至宝是何物?我并未在储物戒里找到什么贵重的东西。”

江点雪道:“貔貅。”

“……”晏枕流道,“我还挺牛的。”

貔貅生财,乃行止峰的摇钱树,钱对他来说属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他偷貔貅又是为何?

他改行做贼得了。

思索间,江点雪身上的气味随着风一阵一阵飘进他的鼻腔,他觉得有些熟悉,夸道:“你身上的香味挺好闻。”

江点雪:“好闻么?这是梧桐木的味道。”

晏枕流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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