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晏枕流的腿走得有些发疼，随便在路边找了间茶铺招呼江点雪坐下了。
晏枕流边捏腿边打量着周围，不经意和隔壁桌一男子的视线对上了。
那男子见了晏枕流的脸，面露惊艳，冲晏枕流笑了笑。
晏枕流也对他礼貌性微笑了一下，那男子却似受了鼓励，张嘴跟晏枕流搭话道：“这位郎君往哪里去？”
晏枕流不爱跟陌生人搭话，面上的笑意收了收，答道：“……往东。”
闻言，那男子起身，凑到晏枕流跟前，又低下身子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晏枕流？”
晏枕流还未回答，那男子又问道：“你跟江点雪是怎么一回事？”
晏枕流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你应当是认错人了。”
男子却指认道：“你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我给你买的，独此一件。”
“……”
江点雪看了那男子一眼，开口道：“他失忆了。”
男子面露惊讶，拖了板凳大喇喇坐下了，指着自己道：“我是你三师妹，桑榆啊。”
晏枕流沉默了一瞬：“师妹？”
桑榆点点头，眼神在他俩中间环视了好几圈，又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开口道：“师兄……你还好吧。”
“挺好的。”
“你还记得多少啊？竟然把我都忘了。”
晏枕流诚恳道：“全部。”
桑榆叹了口气，道：“师兄，得亏你碰到的是我，碰到其他人你就完蛋了。不过他们看见现在的你估计也认不出来。”
“……”晏枕流问道，“我人缘很差吗？”
“是啊！”桑榆道，“你仗着自己境界高，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
桑榆接着道：“你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不过师兄，你去找鲛人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啊？”
“挺危险的，”晏枕流婉拒道，“如果包庇我于你仙途有损，你还是去告发我吧。”
桑榆似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眼睛瞪大了两圈：“天哪师兄。你失个忆性情大变了！换以前的你只会说‘敢揭发我你就死定了’。”
晏枕流想象了一下未来的自己，一个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偷蒙拐骗的形象浮现在脑海中，他舔了舔嘴唇，无言以对。
见晏枕流还是不同意，桑榆对江点雪道：“江宗主，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师兄说。”
闻言，江点雪起身走远了。
桑榆又神神秘秘地凑近，悄声说道：“师兄，你要往东去，应是想去找鲛人罢？我知道鲛人在哪里，我带你去。”
晏枕流疑惑道：“你如何会知道鲛人行踪？”
桑榆呵呵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我有鲛人血统。”
“……”晏枕流也呵呵一笑，道，“我信了。”
“真的！”桑榆看了眼远处的江点雪，问道，“他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抢了他的本命法宝，他不杀你就算了，还一路保护你？”
晏枕流摇了摇头：“不知。也是他先找到的我。”
桑榆托着脸颊，一个中年男人做出这种动作显得有些滑稽，只听她有些羡慕道：“看来传闻是真的啊。”
“什么传闻？”
“江宗主对你情根深种啊！”
他这才捕捉到其中的关键信息：“宗主？”
“嗯呢，”桑榆道，“你逃跑之后，他便下了命令，不许合欢宗任何人杀你。看来江宗主是真的挺喜欢你。”
晏枕流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是吧。”
“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桑榆双手合十，“东边没有鲛人的，你信我。”
晏枕流思索了一下，道：“行。那鲛人到底在哪？”
“行止峰。”
“……”
晏枕流无语道：“你想抓我回去，可以直说。”
“真的在行止峰！”桑榆放低声音道，“两百年前，龙族和鲛族大战，鲛族落败，只能离开东海，以陆地为居。”
晏枕流道：“鲛族喜水，为何会退居陆地，且还与他人共居？”
桑榆答道：“如今的龙族和鲛族繁衍已是十分不易，就只能都往修行上靠了，除了东海，其他水域的灵气已经被龙族吞噬殆尽。鲛族甫一落败，觉得与其在一汪死水里生存，还不如上地修行。至于为何却与修士共居一地，我也不知。”
“你如何知道其中密辛？”
“我真的有鲛人血统！我的母亲就是鲛人。除了天上的神仙知道这些事，就只有鲛和龙知道了。”
“好，”晏枕流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那我们回行止峰吧。”
桑榆却道：“如今全天下都知道你要做摘星盘，所以你不能用人类的身份回去。”
晏枕流虚心请教：“那我应当如何？”
桑榆答道：“鲛族大多貌美，你现在的品貌足够了，只是还需一点小细节。”
晏枕流换了一身白衣，又任由桑榆用法术把他的耳朵捏出一个小尖尖。她满意地看了眼晏枕流的脸，道：“现在的你一看便是鲛人了。”
晏枕流朝她笑道：“谢谢。”
“你竟然跟我说谢谢了，”桑榆又捏了个诀，朝他手指送了些鲛人血进去，道，“那你还是多失忆一段时日吧。”
“……”
“对了师兄。”
“什么？”
“你期望别太高。鲛人珠乃族内至宝，如今大多只为皇室所有，十分难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混进皇室，或者……让一个纯鲛为你痴狂。”
晏枕流沉默了一瞬，道： “这话听起来怪让人尴尬的。”
“哈哈，”桑榆已变回女子装扮，她身着一袭红衣，马尾高束，笑眼弯弯，有些平凡的脸也因此添了几分颜色，“鲛人珠乃纯鲛血泪所化，如今已经上千年没有产出了。纯鲛冷心冷情，想从他们身上得到鲛人珠，实乃不易。”
闻言，晏枕流点评道： “那他们修无情道应该很好修。”
“……”
桑榆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跟鲛族□□的其他族群不少，纯鲛和劣鲛也由此区分，纯鲛跟纯鲛结合必产纯鲛，而纯鲛和纯鲛以外的其他族群结合，生出纯鲛的可能几近于无。纯鲛力量强大，修行如同喝水，而劣鲛虽有鲛人的一些特征，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缺陷。”
“我便是劣鲛。”
闻言，晏枕流安慰道：“什么纯鲛劣鲛，只要努力修行、不犯律条，就是好鲛。”
桑榆笑了笑，道：“知道了，师兄。”
一切都准备完毕，晏枕流转身冲江点雪挥了挥手，江点雪正倚在树上养神，见状，他直起身朝他俩走近，开口道：“你已另有打算？”
晏枕流道：“嗯，我们准备回行止峰。”
江点雪没问什么，只嗯了一声。
桑榆搭话道：“江宗主也要一起么？”
江点雪又难得开口了： “关你何事。”
“……”
闻言，桑榆面色不改，只放慢了脚步，跟江点雪保持了极远的距离。
……
晏枕流委婉道：“江宗主，对姑娘家最好还是温柔一点。”
“嗯。”
“……”
晏枕流觉得这话估计还是白说，闭上了嘴。
此地离行止峰并不远，四日后，他们便到了山脚下。
桑榆扯了扯晏枕流的衣袖，道：“师兄，我说的你可千万别忘啊。我有些事要办，办完了就来找你。”
晏枕流道：“好，你放心。”
江点雪先他们一步上了山，守门的弟子见是江点雪，诚惶诚恐地把江点雪引了进去，而其他弟子一见晏枕流的外貌特征，也没有迟疑，把另一边的入口让开了。
晏枕流轻松过了第一道关卡，很快他的面前便出现了第二道门，这次守门的仅有一个貌美女子，那人上下打量了晏枕流一眼，伸手道：“请出示令牌。”
晏枕流拿出桑榆给他的令牌，那人验完真伪很快便让开了。
晏枕流在当外门弟子的时候只听说行止峰的另一边乃派内禁地，仅有部分弟子能进入，却没想到这部分弟子指的是鲛人，也没想到另一边的景色会如此美丽。
面前是一大片五光十色的湖泊，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夺目。世间湖泊多呈绿色，但这里的湖却似珍珠一般，看起来便十分贵重。而远处是鳞次栉比的宫殿，皆由白玉筑成，廊柱上更是雕刻着无数宝石，就连旁边的树木也都以银帛包裹，风一吹，便发出如玉石碰撞的声音，似人间仙境。
晏枕流驻足欣赏了一番，朝集鳞殿走去。
殿中负责登记的鲛人接过他的身份牌，面无表情道：“桑椹？”
“嗯。”
那鲛人拿出一把钥匙，伏案写了些什么，又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刺了下晏枕流的指尖，便道：“浮羽斋一百四十八号。你可以离开了。”
晏枕流接过钥匙，道了句谢，转身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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