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了以后没多久,谢清就把严恺也赶了出去。
他在谢呈冰的卧室里慢慢走了一圈,这个房间整体色调很沉闷,摆设布置也毫无新意,他一点也不喜欢,和谢呈冰的个人气质一样无欲无求的。
可他失忆回家以后还是喜欢夜夜睡在这间屋子,因为谢呈冰在这个房间留下很多两个人的回忆。
谢呈冰会把他们两兄弟的合照摆在床头,会把他送过的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礼物逐一珍藏在展柜,会收集他念书时候的涂鸦和手工,就连他没用完的一块雪花橡皮擦,都摆放在和办公文件一样重要的抽屉。
种种一切都让谢清觉得,谢呈冰很在意他,十年兄弟不是白当的。
但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敢揣测了。
说起来,谢呈冰从来不在人前承认他是他的弟弟,也从来不叫他弟弟。经常只介绍“这是我学弟”,最多再说一句“他是我谢家的人”。
谢清忍不住扣下了床头的那张合照。
他拿出手机,在屏幕前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按了下去。
连隐的电话拨通了。
男人接起来后,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比我想的动作要快,考虑好了?”
谢清也不废话:“你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你的回答如果让我满意,我们再往下谈,否则我不会再打给你,你想好怎么说。”
连隐笑意加重了:“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动物是什么吗?就是小刺猬,别看它们摸着扎手,要是能取得它们的信任,让它们摊开肚皮,软软的真是可爱极了。”
谢清在心里骂了声老变态:“我管你喜欢什么。”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些杂音,有人在砸东西,有玻璃或者瓷器碎掉的声音,接着连忆心的声音响起来:“你在和谁打电话?是不是阿清?”
短短几天,他的嗓子变得粗哑了许多,明明是歌手,却这么不爱惜。
连隐似乎把电话拿远了一些。
“给我!我要和阿清说话!”
紧跟着连忆心像被人打了一记闷棍,“咚”一声伴随着他的痛哼,和身体摔在杂物里的声音。
连隐语调变得很沉:“忆心,家法没吃够?”
又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过后,连忆心的叫骂声越来越远,最后电话那头安静了。
连隐:“又叫谢先生见笑了,逆子倔得很,随他妈妈了。”
谢清脑子里突兀地想起一点画面,还在和连忆心谈恋爱的时候,他问起过连忆心的家庭。
当时连忆心告诉他:“我爸妈都死了。”
别人这时候大都会道歉,但谢清自己本身也从小没了亲妈亲爹,对此只是点点头:“哦。”
连忆心显得很高兴,他从身后抱住了谢清,亲吻他的脖颈:“宝宝,亲人都是自己选的。你来当我最亲的人,好不好?”
谢清被亲的很痒,笑着躲他:“可是我已经有最亲的亲人了,就是我哥哥哦?那个位置不可以给别人的。”
连忆心当时站在他身后,谢清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笑着说:“那我只好杀掉你哥哥了。”还以为他开了个过分的玩笑。
后来了解连忆心真正的性格才明白……那天他搞不好是认真的。
现在谢清忍不住问连隐:“你是他亲爹吧?”
连隐显然以为他在讽刺自己的严厉,奇道:“谢先生是在心疼犬子?”
“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起来他说,他爸妈都死了。”
连隐毫无芥蒂地笑了笑:“那是他讨厌我故意这么说的。不过他妈妈的确很早就不在了。”
说起连忆心的妈妈时,男人声音里有罕见的温柔,还有一丝追忆:“她叫心心。谢清,你有一双……跟她很像的眼睛。”
“欣欣?”谢清愣了一下。
“忆心的心。”
“哦。”
短暂的跑题后,谢清把男人从回忆里拉出来:“连叔叔,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你能帮我什么,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能帮的忙,比你想的还要多。”连隐淡淡笑道,“比如给你提供一个容身之所,让谢家人无法找到。比如替你寻找合适的媒体,为你造势,曝光谢呈冰私吞你父亲的遗产,进一步动摇谢氏在其他方面的声誉,再比如……”
谢清忍不住打断:“他没有私吞。爸爸……谢怀章的遗嘱就是那样。”
“法律上是那样,不代表舆论上是那样。”连隐意味深长,“所以才要媒体帮忙啊。”
谢清皱眉:“你是想我诬陷哥哥?”
“那本来就是该你拥有的,谢怀章没有给你,谢呈冰也不肯让你,他不就是想剪断你的羽翼吗?谢清,我以为你已经想清楚了。”
“有朝一日谢呈冰把你赶出谢家,你再行动一切就迟了。”
哥哥怎么可能把我赶出谢家!
他多想这么喊出来,但这只会显得他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很难看。
是,他是害怕,他是想争,他也觉得这不公平,就算不是亲生的,他也给太子爷当了十年伴读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工资不结一下吗?
但争是一回事,和谢呈冰对着干是另一回事。
连隐的方案太不留余地了,他不想那样对付谢呈冰。
他现在只不过是想摆脱谢呈冰的控制,又不是要哥哥死。
谢清怀疑连隐的目的根本不单纯,说不定是打着帮他的幌子,狠狠对付谢氏。
“连叔叔,你把我当傻子吗?”
“怎么会呢?叔叔只是想帮你。”连隐说,“叔叔作为过来人要告诉你,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残忍。”
“他不是我的敌人。”谢清说,“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了?那么很遗憾,我们无法合作,再见。”
电话挂断的干脆利落,连隐看着退出通话的手机屏幕,缓缓叹了口气。
“年轻人啊,就是得吃亏了才能叫醒。”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素净青年,见状笑着问:“叔叔,他还是不肯吗?”
连隐朝他招招手,白衣服青年绕过轮椅走到前面来。
“该你出场了,知道怎么做吧?”
青年笑道:“叔叔放心,毕竟,我也是阿清的哥哥呀。”
连隐哼笑:“你这弟弟护花使者多得很,普通哥哥可不值钱。”
“那些人算什么东西,失个忆不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青年说,“哦,抱歉叔叔,我说的不包括令公子。”
“忆心确实愚蠢。”连隐横了他一眼,“你最好也不是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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