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江明甫和王女士的缘故,江宣离夜间做梦时梦到了他们。
最近江宣离的梦越来越清晰,甚至他醒来时也记得清清楚楚。
这些梦大部分是和江家有关,有时候是小时候的自己,有时候是成年后的自己。
但每个梦里,都不是什么好回忆,
江宣离已经知道,他在慢慢地恢复记忆,所以,这些梦,特别是那些逻辑清晰的是,应该就是他丢失的记忆。
这次的梦里,是小学时的江宣离。
他奔跑向在写生的王女士,天真地问王女士:“妈妈,你在画花吗?”
王女士冷淡地应了一声,视线仍在画板上,并没有看向江宣离。
小江宣离有些受挫,他不安地动了两下脚,又鼓起勇气问王女士:“妈妈,你可以画我吗。”
“不可以。”王女士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停顿。
“那……”小江宣离有些害怕,但他仍没有气馁。他又张口问王女士:“妈妈,你能教我画画吗?”
他问得诚恳,王女士终于停下手中的画笔,她低头看向小江宣离。
小江宣离憧憬地抬头看她。
王女士的眉尖渐渐拧起,眼里的光也严肃起来,她说道:“不能。”
小江宣离憧憬的光熄灭了。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王女士一笔一笔地画着。
然后他慢慢转身,走开。
走到长廊处时,他又回头去看。却看到王女士停下了手中画笔,伸手摘下画板上的画,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
小江宣离看着那个废纸篓,觉得,自己也像那里面的纸一样,被丢弃了。
场景又转变了。他看到还是小学时的自己,站在房间外。
房间内,江信满和王女士正在激烈地争吵。
“这里,我一刻也待不下去!”王女士愤怒地说,“你爸爸从哪学来的破规矩,凭什么约束我!”
“我知道你不习惯,可你就不能忍忍吗,”江信满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你看看大嫂,她做得就很好,爸爸很器重她。”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人与人是不同的,她能做到,我做不到。”
江宣离听到房间里传来收拾东西的声音。
“你要去哪?”江信满问王女士。
“我要出去写生,去外面住几天。”王女士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漠。
又过了一会儿,江宣离才听到江信满的声音,他又问王女士:“你要去几天?”
“不知道。”王女生冷淡地说
“什么叫不知道。”江信满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他充满了怒火,“每次问你去多久,你都说不知道。”
王女士冷笑了一声:“心情好就少住几天,心情不好就多住几天。”
江信满没再说话。
王女士又撂下一句:“放心,现在没到我离开的时候。”然后门哗地被拉开,她提着行李,从房间里走出来。
冷漠地看了江宣离一眼,王女士转身穿过长长的走廊,下楼。
江宣离看着房间里的握紧双拳的江信满,又看看王女士提着行李的背影。
他悄悄地后退,后退,离开江信满的视线,跑回自己的房间,锁起门。
转瞬间,场景又变幻了。
小学时的小江宣离,已经变成了中学时,刚刚长成的少年,眉目间有了成年后的影子,但仍带着稚气。
他穿过花园,侧方是正在画画的王女士。他只是随意地扫了王女士一眼,就从王女士身边走过。
王女士没有回头看他,他也没有在王女士身边停留。
再也不像小学时,还对妈妈充满了幻想。
江宣离走过花园,前方站着江信满。他路过江信满身边,江信满不高兴地开口:“你不会叫人吗。”
江宣离抬头瞥了他一眼,应付地答了一声:“哦。”然后继续向前走。
自始自终,他没有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江宣离从梦境中挣扎醒来,天还没有亮。房间里仍是漆黑一片。
如果是一般的梦,在他醒来时的瞬间,就会记不清。可这些梦都是他的记忆,所以醒来后,仍清晰地停留在他的大脑里。
这次江宣离回忆起了,自己对江信满和王女士的情感转变。
小时候对他们还有孺慕之情,但一次次的打击,在小学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就知道,不用再在他们身上存有幻想。他要学会一个人承担。
于是,他再也不会跑到王女士面前,绞尽脑汁地想要和王女士搭话。也不会希望从江信满身上,获得对自己的亲情反馈。
他们于自己,都如同陌生人一般。
把他们当成陌生人,就伤害不到自己了。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质问内心。
为什么别人可以拥有幸福的家庭,可以拥有和善亲切的爸妈,可以拥有爱,而他不能,收获的只有冷漠和怒骂。
他羡慕,嫉妒那些家庭幸福的同龄人。
比如郑青举。
半睡半醒间,江宣离的思维随意发散着,在脑海里蹦出他嫉妒郑青举时,猛地清醒了。
嫉妒青举,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嫉妒他呢。我和青举那么要好。
他睁大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不停地否认这一想法。
但越是否认,那种曾经嫉妒的情绪越清晰地浮现出来。
像是敌对的两方在对战,不同的声音在呐喊。
江宣离猛地捂住耳朵,翻身把脸埋在被子里。不要吵,不要听,不要想。
他脑中反复回想,睡着就好了,睡着再做个遗忘记忆的梦,把那些忘掉的记忆想起来,他就知道,到底有没有嫉妒过郑青举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宣离慢慢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他睁开眼后,昨夜回想起来的记忆,慢慢地出现他脑海里。
包括江家,包括他想要忘记的,曾经嫉妒的情绪。
江宣离惊疑不定地坐起身,即使他不想承认,此刻他也明白,那情绪如此真实,像是有形的绳索,捆在他心上。
但此刻,他只有情绪,还没有具体的事例正视以前的自己,居然真的嫉妒郑青举。
在觉得奇怪的同时,江宣离又给自己找借口,或许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看到别人家庭幸福,所以才产生了嫉妒情绪。
只是,对象不应该是发小。他在心里吐槽,这显得他像个反派一样。
等到客厅,江宣离看到郑青举之后,见郑青举昂然挺拔,身有孤松之姿,心里暗暗赞叹的同时,又想小时候的自己,如果真嫉妒郑青举,那一定是因为他优秀了。
他看郑青举看得出神,郑青举和他说话时,就没立刻反应过来。
“没睡好吗?看你没有精神。”郑青举关切地问他。
想到昨晚又想起来的回忆,江宣离叹了口气:“晚上做梦又想起来两段记忆,想起小时候和我爸妈相处的情景了。”
他又忍不住抱怨:“这样的记忆还不如没想起来。”
说着,他鼓起了脸颊,看着像是气鼓鼓的小松鼠。
想到见过的王女士和江信满,郑青举知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看江宣离沮丧的样子,郑青举心里一抽,下意识地想伸手抚平他鼓起的脸庞,但伸到半途意识到不对,停顿了一下,把手放到了江宣离的肩膀。
他安抚地拍了拍江宣离的肩膀:“你已经长大,变强大了,那些记忆伤不到你了。”
他看着江宣离的眼神温和而坚定,就像是透过现在去看小时候的江宣离,把力量传达给那个幼小的孩童。
江宣离的心头被暖流包裹,不论是幼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不再惧怕那些记忆了。
他们伤害不了他。
他甚至觉得,以后不论再回想起什么记忆,他都能坦然面对,因为有郑青举支持着他。
“青举,多谢你,关于江家的回忆。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影响我了。”江宣离笑着说。
郑青举点头,他又想起一件事,有些犹豫地,问江宣离说:“最近网上关于江家舆论的事,背后的主事人,你要见见他吗。”
背后的主事人,其实在之前,知道不是郑青举做的之后,江宣离就有隐隐的猜测。
和江家竞争最大,紧咬住江家不放的,不是郑青举的万阳,而且顾家的新泰。
万阳只是在有些项目上和江家重合,以前吃过江家的暗亏。
顾家和江家,则算是有仇了。
因为之前把顾家从滨州市领头羊位置上拉下马的,正是江氏集团。
当年的顾家,就像如今的江氏,在滨州市如日滔天,但因为墨守成规,继承人不争气,被江明甫一鼓作气,攻城掠地,吞下了顾家大部分产业。
但经过这十多年的发展变化,江氏走下坡路,进入了当年顾家的境地,而顾家又抬头,在现在年轻的继承人手中,逐渐收复失地。
“不见了,这是他和江家的事,说起来,我已经和江家没有关系了,这些不关我的事。”江宣离摇摇头。他并不想再和江家有牵扯。
“也好,”郑青举点头,“我已经告诉他,不能再牵扯到你身上了,以后他们网上舆论造势不会再提起你了。”
“这样是最好的。”感受到郑青举为他考虑,江宣离心里一甜。
郑青举点头:“不和江家有过多牵扯,对你现在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江宣离听了心里一动,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心紧张地怦怦跳,还是鼓起勇气说:“青举,我现在明明不想和江家有联系,但是却慢慢回想起关于江家的一切,这太难受了,你能安慰我下吗。”
说完,他弯起眼眸,看向郑青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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