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声，很清晰的呼吸声。
江抚枫在浅睡眠中能感觉到自己在很沉重的呼吸，面前是一个过分黑暗的阁楼。
江抚枫似乎很熟悉这里，步履不停，很快就走到一间房间门外。
他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朦朦胧胧但他又异常确定那就是信息素的味道。
很快他拧开了门把手，看到一个杂乱不堪的房间。alpha坐在中间，大约是因为在易感期，他戴着止咬器，半闭着眼睛。
只有呼吸声。
易感期alpha会有筑巢行为，那些杂乱不堪的东西都被摆在alpha周围，书，衣服……
江抚枫视线停留在一件校服上，然后挪开，看向alpha。
他伸手摸自己后颈的抑制贴，然后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不远处蹲下去。
alpha似乎忍得很痛苦，他依旧闭着眼睛，胸脯因为呼吸而起伏。
那是个闷热的酷暑，江抚枫感觉到口干舌燥，燥热难耐，他看着alpha用手撩起自己的上衣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露出肌肉。
他想抬头看他的脸，可是梦里不由他做主。
最后，那个alpha终于注意到他，猛地伸手攥住他的手腕。
梦里的自己心重重一跳，看向alpha。
一双有着强烈侵犯欲的眼睛，像猎手。眉骨很高，眼窝深邃，江抚枫看到他微张的嘴和犬齿。
和林煜晓一样的眼睛。
……
江抚枫猛抽一口气从梦里醒过来，他急急地喘气，心跳依旧很快。
那双眼睛……怎么会？
他过了很久才慢慢从惊魂未定和巨大的震惊中回神，从行军床坐起来。
大概是昨天见到林煜晓的画面给他留下了印象，所以才会这样。江抚枫安慰自己。
手环上心率发出滴滴滴急促的声音。他的心率过速了。
想起梦里的画面，他依旧觉得呼吸不畅，口干舌燥。
他看表，早上七点钟了。
江抚枫在巨大的头疼中起来，给吴雯发去信息让她别等自己，然后拿出手机看。
其实昨天半夜他和陈久久通了电话。他问了芜港有没有s级alpha跟自己有过节。
陈久久想了很久，认真地说不知道，她不清楚。倒是知道有一个劣性alpha认识自己，但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只知道对方家世似乎不错。
江抚枫沉默，之后让她仔细想想。
陈久久在那边叫苦不迭，说“虽然咱俩是发小但我也不是知道你的所有事的”。
言之有理，江抚枫确实会有自己的秘密。
于是放弃。
他放下手机，看着人物档案发呆。对不上，完全对不上。
联盟的劣性alpha不是没有，但很少，他们比其他alpha更瘦小，信息素更淡，经常受到歧视。所以，就江抚枫了解，劣性AO都是那类药物控制的好对象。
但是……江抚枫很快想到另一种可能。
二次分化。
他伸手写上去几个字，然后打了个问号。会是二次分化吗？
干想没有用，江抚枫摇了摇头拿着设备走出去。
吴雯已经架好相机在拍摄，上一次直播连线收视率飙升，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上面的暗示。让他们多拍些其他东西，多做人物采访。
江抚枫当然知道什么意思，民心不能动摇。联盟恐怕没有放弃等待签订协议，消极备战。
但是按照总体来说，江抚枫不相信外界没有任何动摇。
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千千万万个跟他一样的记者，前线的记者，和那些军人。
联盟弊病存在已久，爆炸事件加上前线战争失利带来大片伤亡，现在大学和其他组织开始了自发的游行。
他们痛斥北部邻国行为，对联盟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原本零星之势，如今一呼百应。
江抚枫昨天看到媒体报道一位老年学者痛惜：“我读了这么多书，一辈子没什么大风浪，想着报效联盟，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年轻人死去……”
“何其有幸，何其不幸……”
回神之时已经走到吴雯和摄像机前。
摄像头里是英姿勃发的军人。
他们队列整齐，站在最前方的……是林煜晓。
他们在训话，江抚枫看到林煜晓依旧戴着止咬器，这让他吞咽一下然后握了握拳，又松开。
林煜晓没有注意到他们，很严肃在说话，易感期好像对他影响并不大。在这听不清他说的具体内容，但是江抚枫看得出他的坚定。
鹤立鸡群。
训话结束，林煜晓握拳，似乎是宣誓的动作。底下的军官全部跟着他做动作。
江抚枫听到他们喊了一句口号。很平常的一句口号。可是江抚枫却突然鼻酸。
牺牲的陈立可否也这样赤忱，热血。
江抚枫实在算不上理想主义者，他做记者的原因满是自私的色彩，他不相信联盟真的前途一片光明，不相信这场仗会圆满结束。
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残忍。
江抚枫低头挪开视线，忽然发现身后几个小孩在玩闹。
他们看完了军人，开始围着一个小猫跳着闹着，其中一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束花，放在了猫咪头上。
他们全部衣衫褴褛，有的没有鞋子，脸上脏兮兮的。
可那是江抚枫最想看到的笑容。
他举起相机定格那一幕。
小孩子很快就散了，江抚枫看到那只猫还在原地，于是走回去，蹲下来想摸一摸它的头。
猫很瘦，可是这些难民没有忘记给它们一口吃食。
轻轻抚摸这只猫，小家伙似乎很享受，眯了眯眼。
“看不出江记者还喜欢猫？”
江抚枫的手顿住，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江抚枫站起来，果然看见林上校。
江抚枫本应该说“关你什么事”，但是他看着林煜晓的止咬器说不出话来。
索性闭嘴。
好在林上校并未在意，走到江抚枫身边，随着他的视线看远处的小孩子。
江抚枫忽然道，“陈立的妻子和孩子会怎么样？”
林煜晓没有意外他会问这个，“送回老家安置。有补贴。陈立是烈士。”
江抚枫这次没有说话。无论如何，陈立已经死了。
林上校也不再说话，就在江抚枫借口要去忙的时候，手腕上忽然一暖。
“……”
林煜晓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大约是安抚他。
他本也应该抽回手，但是依旧没有。
……算了。他下意识动了动带着手环的另一只手。
手腕上的温暖持续了很久。
……
下午。医疗帐篷。
严绪看着思绪飞到外面的林煜晓叹了口气。
他手里拿着针管，吸出药液，扎进林煜晓胳膊。
“你自己也知道总注射这玩意不好，何比呢？请几天假回去一下不好吗？”
s级Alpha在易感期会变得好斗，易怒，现在这种环境并不利于林上校度过易感期。
“这情况我不能走。”
“……”
严绪不说话了，不知道林煜晓这次怎么突然提前了易感期，但是他知道林煜晓现在很不对劲。
他觑着对方的脸色，问，“你跟江记者到底什么关系？”
“我瞧你上次那件新衣服不在了。给人家了？”
林煜晓皱眉，有些嫌弃，“你是我妈吗？”
严绪踹他一脚，“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林煜晓脖子扭回去，“他上次衣服脏了。”
“……哦。严厉不爱说话，平时跟底下人除了训练都不怎么交流的林上校突然变得特别爱社交，特别乐于助人。”
林煜晓知道他阴阳怪气，懒得理他，“我顺手，你爱信不信。”
随后往后一靠，挑眉，“最近陆清宇有空搭理你吗？”
“……”
严绪踩着他鞋子，大跨步走出去了。
林煜晓终于清净，走回去，通讯器忽然响了两声。
他以为有任务，很快拿出来，一看，嘴角一垮。
是上次他爸介绍他认识的男性omega，一个商人世家的公子。
不知道从哪知道自己的这个通讯器，居然发过来消息。
【煜晓，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后面一堆字符表情。
看不懂，懒得看。林煜晓回复，【下辈子。】
随手删了这个号码。
他爸林何宇热衷于给他介绍各种人认识，其实从小到大根本看不到他，满眼都是弟弟林无忧。
想到林何宇，他一阵反胃，脊背抽疼。
只有忙起来，忘掉这个人的存在。
……
一整天相安无事，江抚枫晚上做完工作躺在床上，通讯器几乎立刻就响了。
他接起来，放在枕边，仰躺着。
“江记者。”然后是林煜晓的呼吸声。
“……嗯。”
不得不承认，现在每天听着林上校低磁的声音，没那么烦了。
“我有个事问你。”
“嗯。”
“我爸给我介绍了个omega。”
江抚枫半闭着的眼睁开。
“约我呢，我怎么拒绝？”
“……”
江抚枫实在没想到林煜晓居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他差点呛住，半晌才无语道，“不会那就不拒绝。”
“你想我答应？”林煜晓说完自顾道，“那不行，我这么洁身自好的人，被误会就不好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江抚枫真的很无语。
林煜晓看上去酷的不行，情感经历应该十分丰富才对。
“他还说——”
“我特别喜欢你。”林煜晓问，“我怎么回？”
“……”
江抚枫黑着脸，想了想，过了会儿故意沉声说，“滚。”
“……”
“噗。”林煜晓“咳咳咳”地笑了，“来这之后，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
死对头似乎被他反应取悦到。
“偷着骂我呢。”
语气确实宠溺带笑，像对小孩。
江抚枫心脏毫无预兆陡然一重，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他很快意识到，又恢复面无表情。
他翻身要去挂掉电话，结束没有意义没有营养的对话。
“晚安。”
呼吸声过后林煜晓轻轻的声音传过来。
江抚枫最终没立刻挂掉。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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